我能想像得到,這句話會給她,給她們全家,帶來怎樣的恐慌。
果然,沒過多久,李萌就給我發來了消息。
「你那個小舅子,因為車貸斷供,開始跟你丈母娘吵架了,家裡已經鬧翻了天。」
「他們內部,已經開始瓦解了。」
我看著信息,眼神里沒有絲毫的快意,只有一片漠然。
一個靠吸食別人血肉才能維繫的家庭,一旦失去了宿主,內部的撕咬,是必然的結果。
而我,只需要做一個冷漠的旁觀者,看著這座腐朽的大廈,自己一寸一寸地崩塌。
林菲一家的混亂,並沒有因為家庭內訌而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第三天,一通來自銀行的催款電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電話是打給林菲的。
銀行的客服人員用非常公式化的語氣通知她,她弟弟林偉名下的那套位於市中心的房產,因為一筆五十萬的抵押貸款逾期未還,銀行即將啟動資產保全程序。
「請您通知房主林偉先生,在三天之內,補齊五十萬的貸款本金及利息,否則,我們將向法院申請,對該房產進行強制拍賣。」
林菲握著手機,大腦一片空白。
什麼抵押貸款?
什麼五十萬?
那套房子,不是當初陳默出了五十萬首付,幫弟弟買的嗎?
她翻找著家裡的購房合同。
當她看到合同附件里那份清晰的《個人借款及抵押合同》時,她全身的血液都涼了。
借款人:林偉。
抵押人:陳默。
抵押物:陳默名下婚前房產一套。
貸款金額:五十萬。
貸款受益人:陳默。
這是一份滴水不漏的合同。
當年,我拿出這五十萬的時候,張翠蘭和林偉喜笑顏開,根本沒有仔細看過我讓他們簽的這些文件。
他們以為,這五十萬,是我這個女婿、這個姐夫,理所應當的「贈予」。
他們不知道,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讓這筆錢,成為他們可以心安理得揮霍的資產。
我只是,用我的婚前財產,做了一筆抵押貸款,把錢,「借」給了林偉。
而現在,我這個債主,不僅向法院提起了離婚訴訟,還正式通知了銀行,我將停止為這筆貸款償還月供。
這個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靂,精準地劈在了林家的屋頂上。
五十萬!
三天之內,拿出五十萬!
對於一個剛剛才湊錢付了三萬多飯錢,並且被曝光五年內榨取了女婿兩百多萬的家庭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天文數字。
林菲拿著文件,衝進張翠蘭的房間。
張翠蘭正躺在床上唉聲嘆氣,咒罵那些「白眼狼」親戚。
當她聽完林菲顫抖著聲音的敘述,又親眼看到那份抵押合同後,她的眼睛猛地瞪大,嘴巴張了張,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喉嚨里發出一聲奇怪的「嗬嗬」聲。
然後,她兩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
「媽!」
尖叫聲,響徹了整個屋子。
這個家,徹底亂了。
而我,遠在萬里之外,剛剛結束了一場視頻面試,拿到了新公司的錄用通知。
窗外陽光正好,我甚至能聽到遠處草坪上,孩子們追逐嬉戲的笑聲。
他們的崩潰,於我而言,不過是螢幕上彈出的一條無關緊要的新聞推送。
冷漠嗎?
或許吧。
但我的心,早就在那五年無數個被壓榨和被忽視的日日夜夜裡,被他們親手凍成了一塊堅冰。
現在,這塊冰,只是在用他們能聽懂的方式,還給他們一點點寒意而已。
為了保住林偉的房子,也就是張翠蘭眼裡的命根子,她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賣車。
賣掉那輛我當初花了三十萬,給林偉全款買的寶馬。
這無異於從她心頭割肉。
當初,這輛車是她在所有親戚朋友面前炫耀的最大資本。
如今,卻要親手把它賣掉,去填一個更大的窟窿。
林偉一百個不情願,在家裡又哭又鬧,說沒了他活不下去。
但在張翠蘭「房子和車你只能選一個」的最後通牒下,他還是只能哭喪著臉,把車開去了二手車市場。
可惜,開了幾年的車,又是事故又是刮蹭,最後只賣了不到十五萬。
距離五十萬的窟窿,還差得遠。
絕望,如同潮水,淹沒了這個家。
林菲開始真的害怕了。
她第一次清醒地意識到,我不是在開玩笑,不是在鬧脾氣,而是真的,要徹底地離開,並且已經為此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她的策略,開始改變了。
我的手機上,不再是那些歇斯底里的咒罵和威脅。
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條卑微的、試圖喚起舊情的道歉信息。
「老公,我知道錯了,我們不該那麼對你。」
「你回來好不好?媽已經知道錯了,她氣病了,現在天天躺在床上。」
「你還記得嗎?我們大學的時候,你為了給我買一張演唱會門票,在食堂吃了整整一個月的饅頭。」
「我們五年的感情,真的就這麼算了嗎?」
她開始不斷地回憶我們曾經的美好,試圖用感情來軟化我。
如果是在一個月前,我或許還會心軟。
但現在,看著這些矯揉造作的文字,我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感到一陣生理性的厭惡。
尤其是在她最後一條信息里,不經意地透露了她的真實目的。
「老公,家裡的錢都拿去給媽看病了,弟弟房子的事,我們真的沒辦法了,你能不能……先回來幫我們把這個難關渡過去?」
看,繞來繞去,還是錢。
她的悔意,她的道歉,她所謂的感情,都不過是想讓我繼續回去當那頭被蒙著眼睛拉磨的驢。
我笑了。
回了一個字。
「滾。」
然後,將她的號碼,也拖進了黑名單。
這場獨角戲,我不想再奉陪了。
張翠蘭在家裡躺了兩天,發現哭鬧和裝病對我完全無效後,終於想起了她的最後一招,也是她最擅長的招數。
撒潑。
去我父母家鬧。
她帶著林偉,氣勢洶洶地殺到了我父母居住的那個老舊小區。
按照她的劇本,她應該會坐在我父母家門口的地上,一哭二鬧三上吊,把所有的鄰居都吸引過來,控訴我這個不孝子如何拋妻棄子,逼得他們全家走投無路。
她要把我父母的臉面,也一起按在地上摩擦。
她要用這種方式,逼我父母給我打電話,逼我就範。
這個劇本,她演練過很多次,每一次都卓有成效。
然而,這一次,她註定要失望了。
當她和林偉站在我父母家門口,把防盜門拍得震天響時,迎接他們的,只有一片死寂。
鄰居們倒是被吸引了出來,一個個探頭探腦,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這不是陳默的丈母娘嗎?又來鬧了?」
「他家不是搬走了嗎?前兩天我看見有搬家公司來,說是兒子孝順,接他們去享福了。」
「哎喲,那這不就撲空了嘛,真丟人。」
鄰居們的議論聲,一字不漏地傳進張翠蘭的耳朵里。
她和林偉愣在原地,像兩個滑稽的小丑。
是的,在我離開之前,我就已經為父母安排好了一切。
我委託李萌,把他們接到了鄰市一家環境極好的高檔療養院。
那裡有專業的醫生和護工,有山有水,比待在老房子裡應付張翠蘭的騷擾,要舒心百倍。
我預付了三年的費用,並且告訴父母,這是公司給的福利,讓他們安心住下。
我就是要斬斷林家能夠威脅我的所有後路。
我就是要讓他們所有的算計,都落在一片空處。
張翠蘭和林偉,在鄰居們毫不掩飾的嘲笑和指點中,狼狽不堪地離開了。
我從李萌發來的小區監控視頻里,看到了他們灰溜溜的背影。
那一刻,我的心,無比的平靜和安寧。
保護好我的父母,是我反擊的底線,也是我給自己最後的溫柔。
林偉的垮台,比我預想的還要快。
他現在上班的那家公司,當初是我托一個朋友的關係,才把他弄進去的。
一個清閒的崗位,拿著不錯的薪水,足夠他養活自己。
可他被家裡寵壞了,好逸惡勞,眼高手低,在公司里沒少得罪人。
以前有我這個「姐夫」在,朋友看在我的面子上,對他多有包容。
現在,我這個靠山倒了。
我甚至不需要做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