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痛苦地搖著頭，「我以為……我以為事情不會變成這樣……我想著也許能治好……」
他的話還沒說完，像是想起了什麼更可怕的事情，聲音戛然而止。
他的臉上，閃過一點比承認自己不育還要驚恐萬分的神色。
我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
女人的直覺告訴我，事情，遠遠沒有這麼簡單。
「你還瞞著我什麼？」我盯著他，聲音冷得像冰，「顧北辰，你最好一次性都說清楚。」
他猛地抬起頭，眼神里充滿了哀求。
「晚晚，別問了，求你了……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別再問了……」
他越是這樣，我心裡的預感就越是不祥。
一個更炸裂，更讓我無法接受的念頭，浮現在我的腦海里。
我拿出手機，打開了錄音功能，然後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與他平視。
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顧北-辰，我再問你最後一遍，除了這件事，你還騙了我什麼？」
「你今天不說，我們明天就去法院，我會申請法院調取你所有的通話記錄和消費記錄。」
「到時候，事情只會更難看。」
我的威脅起了作用。
他渾身一震，抬起頭，用一種全然陌生的，帶著恐懼和絕望的眼神看著我。
他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
沉默。
漫長的沉默。
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終於，他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徹底癱軟在地。
他用一種近乎於夢囈般的聲音，說出了一句讓我整個世界都瞬間崩塌的話。
「我……我在外面有人了。」
「……她懷孕了。」
轟隆——
我的大腦里，像是有一顆原子彈爆炸了。
所有的聲音，所有的思緒，在這一刻，全部化為灰燼。
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我愛了八年，嫁給了他三年。
他不僅隱瞞了自己不育的真相，讓我替他背了三年的黑鍋。
他甚至……甚至還背叛了我。
他還讓別的女人，懷上了孩子？
不。
不對。
他不是……生不了嗎？
巨大的震驚和荒謬感席捲而來，我甚至忘了憤怒，忘了哭泣。
我只是看著他，等著他給我一個解釋。
「孩子……不是我的……」顧北-辰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只是……想讓她先生下來……然後……然後我們就說是我們自己的孩子……我本來想等孩子生下來，再找個合適的理由，跟你……跟你離婚的……」
「我沒想到……我真的沒想到你會先爆發……」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抹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捅進我的心臟，再殘忍地攪動。
原來如此。
原來，他早就為我鋪好了一條絕路。
他早就計劃好了一切。
等那個無辜的孩子出生，他就成了有後的人，而我，就會順理成章地，以「不能生育」的罪名，被他，被他們顧家，掃地出門。
到那個時候，所有的錯，都會是我的。
而他，顧北-辰，依舊是那個孝順的兒子，顧家的功臣。
多麼完美的計劃。
多麼歹毒的心思。
我看著他這張寫滿了痛苦和懺悔的臉，只覺得一陣陣反胃。
我沒有哭。
也沒有鬧。
我只是看著他，忽然就笑了。
笑著笑著，眼淚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我竟然為了這樣一個男人，這樣一個家庭，浪費了整整三年的青春，賠上了自己所有的尊嚴。
我真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傻瓜。
我默默地關掉了手機錄音。
然後，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癱軟在地，如同喪家之犬的男人。
「顧北-辰。」
我叫了他的名字。
他茫然地抬起頭。
「我們之間，完了。」
顧建國親自找上門來的時候，我一點也不意外。
他提著一堆包裝精美的禮品，臉上掛著我從未見過的和藹可親的笑容，仿佛前幾天在家宴上指著我鼻子罵的人不是他一樣。
「晚晚啊，前幾天是爸不對，爸脾氣太沖了，你別往心裡去。」他一進門，就擺出一副慈父的姿態。
我沒讓他進門，就堵在門口，冷冷地看著他表演。
「有事說事。」
我的冷漠讓顧建國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他很快又調整過來。
「你看你這孩子，還在跟爸置氣呢。」他嘆了口氣，打起了溫情牌，「北辰都跟我說了，你們倆就是小兩口吵架，床頭吵架床尾和嘛。爸知道，這些年你受委屈了，都是桂芬她不懂事，回頭我一定好好說說她。」
「晚晚，你就跟爸回去吧，啊？咱們一家人，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呢？只要你肯回來，爸給你這個數。」
他伸出五根手指頭，在我面前晃了晃。
「五十萬？」我挑了挑眉。
「是，」他一副下了血本的樣子，「只要你回來，跟北辰好好過日子，別再提離婚的事，這五十萬就是你的零花錢。」
真是大手筆。
我看著他那張寫滿了算計的臉，心裡只覺得好笑。
都到了這個時候，他竟然還以為錢能解決一切。
他以為我還是那個可以任由他們拿捏的軟柿子。
「條件呢？」我淡淡地問。
顧建國見我「鬆口」，眼睛一亮，立刻說道：「爸就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也沒什麼別的條件，就是……關於你不能生育這個事，你看……能不能就讓它過去，你把所有的責任都攬下來，就說是你自己的問題。這樣，對北辰好，對我們整個家的名聲也好，是不是？」
原來如此。
這才是他今天來的真正目的。
他不是來道歉的，他是來收買我的。
他要我用我一生的名譽，去給他那寶貝兒子的無能和背叛做遮羞布。
「爸，」我忽然笑了，笑得意味深長，「如果我不但願意把責任都攬下來，還願意主動去跟王總道歉，甚至跪下求他原諒，您看怎麼樣？」
顧建國被我這突如其來的「懂事」給砸蒙了，他眼睛瞪得像銅鈴，滿臉的不可思議。
「你……你說的都是真的？」
「當然，」我點了點頭，裝作一臉真誠，「我也是顧家的人，總不能看著咱們家就這麼完了吧？」
顧建國大喜過望，激動得搓著手，整個人都放鬆了警惕。
他以為他徹底拿捏住了我，話也開始多了起來。
「哎呀！晚晚，你真是我的好兒媳！我就知道你最識大體！」
「你放心！只要你幫爸把王總這個合同挽回來，以後我們家有你一口肉吃，就絕對不會讓你喝湯！」
「其實吧，爸也是有後手的。那個王總，我打聽過了，他有個女兒，跟北辰年紀差不多，還單身。我的意思是，就算你倆……以後真過不下去了，北辰也能去跟王總的女兒多接觸接觸，走走上層路線，這對我們家的生意，也是一條路子嘛！」
他說得眉飛色舞，完全沒注意到我眼底越來越冷的寒意。
原來，他連顧北-辰的下一步都想好了。
讓我頂罪，離婚，然後讓他的好兒子去當王總的上門女婿，用另一段婚姻，來挽回他的八百萬合同。
好一招一箭雙鵰。
好一個精於算計的偽善公公。
「爸，您想得真是周到。」我微笑著，將手機的錄音介面，不著痕跡地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顧建國的笑容，瞬間凝固在了臉上。
他死死地盯著我的手機，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揭穿後的惱羞成怒和驚恐。
「你……你算計我？」
「彼此彼此。」我收起手機，臉上的笑容也一併斂去，只剩下冰冷的嘲諷。
「顧建國，回去告訴你的好兒子，離婚協議書我已經寄過去了。」
「還有，別再來煩我。」
「否則，下一次，這兩段錄音會出現在什麼地方，我就不能保證了。」
我看著他那張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的臉，心中沒有絲毫的波瀾。
然後，我當著他的面，「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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