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辦個案子,順路。」
何忱叔叔的藉口和季驍如出一轍,但從他嘴裡說出來,就顯得格外可信。
他不像季驍那樣咋咋呼呼,只是安靜地陪在我媽身邊。
或默默撐傘,或在她看劇本時給她遞支筆,幾乎不發一言。
我蹲在一邊,左看看我媽,右看看何忱叔叔,心裡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
季驍是熱情似火的小狼狗,何忱叔叔是深情款款的忠犬。
要不是我媽一心向事業,我高低得在這倆人里給我自己選個後爸。
可惜了,我媽的眼裡只有劇本。
送走何忱叔叔時,他回頭看了一眼在夕陽下研讀劇本的我媽,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然然,好好照顧你媽媽。」
我重重地點頭:
「放心吧何叔叔,我媽由我守護!」
16
電影拍攝了四個月,終於殺青。
殺青宴上,一向嚴苛的陳默導演喝得滿臉通紅,拉著我媽的手,激動半天,吐出三個字:
「謝謝你。」
我媽漂亮的眼睛裡也浮起淚花,她搖了搖頭,認真道:
「陳導,是我要謝謝你,讓我能和阿南相遇。」
阿南,就是我媽飾演的女主角的名字。
這部戲拍得太苦了,可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真心的笑容。
殺青後,我媽給自己放了個長假。
但我知道,她其實是在默默和阿南告別。
只是沒想到,我爸開始作妖了。
原來這四個月里,我爸的公司每況愈下,已經瀕臨破產了。
他花了大代價才終於娶回家的小秘書也卷著他最後一點錢跑路了。
直到這時,他終於想起了我媽的好。
一開始,他給我打電話。
電話接通,他聲音裡帶著幾分刻意的討好:
「囡囡啊,爸爸知道錯了,你、你能不能讓你媽媽接下電話?」
我面無表情道:「我媽現在很忙的,有事聯繫她經紀人吧。」
然後直接掛斷,拉黑,一條龍服務。
他不死心,又開始通過各種過去的親戚朋友給我媽帶話,內容無非是追悔莫及,希望能見一面。
我媽的態度很明確:不見,不聽,不理。
閉門羹吃多了,我爸終於安靜下來,世界又清凈了。
17
《渡口》後期製作完成,直接被選送參加了國際三大電影節之一的金林電影節。
這個消息一出來,整個內娛都震動了。
出發去 D 國的那天,機場被記者和粉絲圍得水泄不通。
我媽穿著一身簡單的駝色大衣,長發隨意地挽在腦後,笑得從容又自信。
粉絲們舉著「宋薇勇敢飛,薇迷永相隨」的燈牌,激動地喊著她的名字。
其中,我居然還看到了袁心夢的粉絲後援會。
她們舉著一個巨大的橫幅,上面寫著:「祝薇姐的頭號迷妹心心姐的偶像旗開得勝!」
我:「……」
貴圈真亂。
剛落地,隨行工作人員就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妝造。
等化完妝換上禮服,我整個人都被驚呆了。
我媽對我眨眨眼:「然然,怎麼樣?」
我捧住小心臟,緩緩倒在沙發上:
「太美了太美了,完全遭不住啊!」
我媽一襲中式水墨風禮服,配上素雅的發簪和清透古典的妝容,猶如古畫中走出來的絕代佳人。
一顧傾人國,再顧傾人城。
紅毯上,國外的媒體也對這位東方美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閃光燈連成一片。
我看著光芒萬丈的她,激動得眼淚汪汪。
這才是我的媽媽,她天生就該站在聚光燈下。
18
頒獎典禮當晚,我緊張得要命,不停喝水。
當頒獎嘉賓念出「最佳女演員」的提名名單時,我媽的名字赫然在列。
鏡頭切到我媽臉上,她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被提名的不是自己。
但我知道她也很緊張,因為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悄悄攥成了拳頭。
「The winner is……」
頒獎嘉賓故意拉長了聲音。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Song Wei,from《The Ferry Landing》!」
當「SongWei」這個名字響徹整個頒獎大廳時,我「嗷」的一聲從酒店沙發上跳了起來!
我媽贏了!
她拿下了 D 國電影節的銀獅獎,成為了新晉的國際影后!
直播鏡頭裡,我媽在全場雷動的掌聲中緩緩起身,與身邊的陳默導演擁抱。
她走上舞台,從頒獎嘉賓手中接過那座沉甸甸的獎盃。
聚光燈下,她美得像在發光。
她用流利的英文感謝了導演,感謝了團隊,最後,她看著鏡頭的方向。
我知道,她是在看我。
「我還要感謝我的女兒。」
她眼含笑意,聲音無比溫柔。
「你是我生命中最寶貴的禮物,媽媽想告訴你,勇敢去嘗試,失敗也沒關係,因為我們隨時擁有再出發的勇氣,謝謝。」
那一刻,我潸然淚下。
19
我媽拿下國際影后的消息在國內炸開了鍋。
微博直接癱瘓了。
#宋薇 D 國影后#
詞條後面跟了個深紅色的「爆」字。
季驍第一時間發了條微博:
「恭喜姐姐!你永遠是我的燈塔![星星眼]」
配圖是他偷拍的我媽在片場看劇本的側影。
袁心夢更直接,連發了十八個「啊」,配上十八個哭泣的表情,足以見得其激動的心情。
何忱叔叔也難得高調,登上了他那含金量極高的微博,發了一張我媽獲獎的直播截圖,配文:「為你驕傲。」
我媽回國那天,我們舉辦了一個小型的慶功宴,只請了最親近的幾個人。
王阿姨喝高了,抱著我媽又哭又笑:
「薇薇,我的好薇薇,你真的太爭氣了!」
我媽笑著拍她的背,給她順氣。
我看著笑得從容又美麗的媽媽,心中有千頭萬緒,又不知從何說起。
爛掉的菜扔掉後,家裡果然不會發霉,反而開出了一座繁花似錦的花園呢。
20
王阿姨抱著我媽不撒手,哭得妝都花了,何忱叔叔在一旁無奈地給她遞紙巾。
就在這時,包廂門被敲響了。
服務員領著一個戴著口罩和鴨舌帽,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男人走了進來。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男人摘下口罩,露出一張俊美的臉,正是季驍。
他揚了揚手裡的頂級香檳,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
「我正好在隔壁吃飯,聽說姐姐在這兒,特地過來敬杯酒。」
我合理懷疑季驍口中「隔壁」的定義。
王阿姨瞬間酒醒了一半,熱情地招呼他坐下。
季驍的目標很明確,一屁股就擠到了我媽的另一邊。
「姐姐,恭喜你!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他舉起酒杯,眼神灼熱。
我媽笑著與他碰杯:「謝謝。」
何忱叔叔慢條斯理地為我媽換了一杯溫水,淡淡道:
「阿薇胃不好,還是少喝點酒。」
季驍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即又舉起手裡的禮品袋:
「姐姐,這是我託人從法國給你帶的限量版絲巾,配你今天這身衣服正好!」
何忱叔叔推了推眼鏡,從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我媽:
「這是之前聯繫你出任品牌全球代言人的公司資料,我篩選了一下,這幾家的合同比較有誠意,本來是吃過飯再拿給你的……」
說罷,不輕不重地看了季驍一眼。
季驍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我憋著笑,又嗦了一口果汁。
精彩,太精彩了。
21
慶功宴結束時已經很晚了。
我們送走了醉醺醺的王阿姨,何忱叔叔準備開車送我和我媽回家。
季驍像個粘人精一樣跟在後面:
「姐姐,我也順路,我送你們吧!」
就在這時,一個頹喪的身影從酒店門口的陰影里沖了出來,一把拉住了我媽的手腕。
「薇薇!」
我眯起眼,認出眼前這個胡茬拉碴、西裝皺巴巴的人,正是我爸趙元申。
想想也是唏噓,當年和我媽結婚時,還算是個大帥哥,可現在呢?
男人的花期就是短。
我媽迅速抽回手,面露嫌惡:
「趙元申,我們早就沒關係了。」
「薇薇,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爸「撲通」一聲,當著所有人的面跪了下來,臉上滿是悔恨的淚水。
「你看在然然的份上,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公司沒了,什麼都沒了,我現在只有你了!
「薇薇,薇薇,我們相愛了那麼多年,你真的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