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開門,看到門口站著一群拿著錘子和電鑽的陌生男人,為首的一個胖子嘴裡還叼著煙。
她立刻叉起腰,擺出她那副潑婦的架勢。
「你們是誰?想幹什麼?私闖民宅是犯法的!」
她以為,這又是我找來嚇唬她們的手段。
新房主,也就是那個胖商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在她面前抖了抖。
是嶄新的房產證複印件。
他冷冷地吐出一口煙圈,聲音里沒有一絲溫度。
「大媽,看清楚了,這上面寫的誰的名字。」
「從昨天起,這房子就是我的了。我今天來,是準備敲牆重新裝修的。」
張蘭芝一把搶過那張紙,眼睛死死地盯著「權利人」那一欄。
那上面是一個她完全陌生的名字。
不是裴清,更不是裴回。
「不可能……這不可能……你們是騙子!」
她像被雷劈中了一樣,渾身顫抖,手裡的紙飄然落地。
新房主懶得跟她廢話,對著身後的工人一揮手。
「進去!給我砸!」
他指著那面被婷婷畫滿塗鴉的牆壁。
「就從這面牆開始!」
「我看誰敢!」張蘭芝瘋了一樣張開雙臂,擋在門口。
新房主不耐煩地掏出手機。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限你們一天之內,把你們的東西全部搬走。」
「否則,我就報警,告你們非法侵占。到時候警察來了,可就不是這麼客氣地請你們走了。」
眼看裝修工人真的要衝進來,張蘭芝徹底崩潰了。
她癱倒在地,手忙腳亂地摸出手機,瘋狂地給裴回打電話。
電話一接通,她就哭喊了起來,聲音悽厲。
「阿回!你快回來啊!房子被裴清那個賤人賣了!有人要來砸我們的家了!」
裴回接到電話,大驚失色,立刻從公司請假趕了回來。
當他衝到樓下時,他看到了此生最難忘的一幕。
幾個工人正把他家裡的東西,一件一件地往外扔。
沙發,電視,冰箱……
還有他母親的衣物,婷婷的玩具,像垃圾一樣,被堆在單元樓門口的空地上。
他的母親張蘭芝,披頭散髮地坐在行李堆里,嚎啕大哭。
婷婷站在一旁,被嚇得不知所措。
新房主靠在門口,冷漠地監工。
周圍,圍滿了指指點點的鄰居。
裴回看著這一切,大腦一片空白。
他終於明白,裴清的「贈與」,裴清的「收回」,都只是迷惑對手的煙霧彈。
這,才是她真正的,最後一擊。
釜底抽薪,乾脆利落,不留一絲餘地。
無家可歸的張蘭芝看到兒子,像看到了救星,撲上來抓住他。
「阿回,你快讓那個姓裴的把房子要回來!她怎麼能說賣就賣!」
裴回看著母親直到此刻還執迷不悟的臉,心中最後一點親情,也消散殆盡。
「媽,房子是她的,她想賣給誰,就賣給誰。」他疲憊地說。
張蘭芝還想撒潑,想讓裴回給她重新租個房子,讓她繼續留在這個城市。
裴回心灰意冷。
他從銀行卡里取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抽出兩萬塊錢,塞到張蘭芝手裡。
「這錢你拿著,帶著婷婷,回老家吧。」
「以後,你好自為之。」
說完,他不再看她,轉身離開。
在街坊鄰居鄙夷和嘲諷的目光中,在婷婷不知所措的哭聲中,張蘭芝,這個曾經以為自己能掌控一切的老人,終於像一條喪家之犬,被自己親手導演的鬧劇,灰溜溜地趕出了這座她無比嚮往的城市。
風波平息後,我的生活終於回歸了正軌。
賣掉那套充滿糟糕回憶的房子,我拿到了一筆不菲的現金。
加上我這些年的積蓄,我在一個環境更好、安保更嚴密的新小區,全款買下了一套不大但溫馨的兩居室。
我開始親手設計我的新家,挑選我喜歡的家具和軟裝。
工作上的項目因為我的力挽狂狂瀾,最終順利拿下,我也因此得到了升職加薪。
我開始了全新的,只屬於我一個人的,平靜而美好的生活。
裴回處理完了他母親和婷婷的所有事宜。
他沒有再來找我復合。
他只是在一個周末的下午,約我出來,鄭重地將一張銀行卡和他的工資卡,一起交到了我的手上。
「清清,這裡面是我全部的存款,密碼是你的生日。」
「工資卡也給你,以後我的每一分錢,都由你支配。」
「我知道這些彌補不了什麼,但這……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
他詳細地告訴了我,他是如何安置婷婷的。
他聯繫了老家一位為人忠厚、家境尚可的遠房親戚,一次性支付了一大筆撫養費和教育基金,拜託對方照顧婷婷到成年。
他保證了她未來的基本生活,但也明確表示,除了定期的撫養費,他不會再和她有任何私下的瓜葛和牽扯。
他做到了他所說的「處理好一切」。
我看著他,這個在短短一個月里,仿佛迅速蒼老又迅速成熟了的男人。
我收下了那兩張卡。
但我沒有說原諒,也沒有說復合。
我只是告訴他:「我需要時間。」
裴回沒有放棄。
他在我新家附近,租了一間小小的房子。
他依舊每天為我準備三餐,風雨無阻。
他會算好我下班的時間,把熱好的飯菜送到我的家門口。
他會留意天氣預報,在我可能忘記帶傘的日子,提前在我的車上放一把傘。
他做得那么小心翼翼,那麼充滿分寸感。
他不再是那個凡事都指望我,遇事只會躲在母親身後的成年巨嬰。
他學著去觀察,去付出,去真正承擔起一個男人應有的責任。
閨蜜林悅來看我,看到這一切,忍不住感慨。
「清清,說實話,裴回這次,是真的變了。」
「浪子回頭金不換,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我坐在灑滿陽光的新家陽台上,喝著咖啡,看著樓下那個正在笨拙地擦洗我的車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我承認,我對裴回,還有感情。
我們之間那麼多年的愛,不是一場家庭鬧劇就能完全抹殺的。
只是,那道裂痕,依舊存在。
那天晚上,我主動給裴回打了電話。
我對他提出了我的想法。
「裴回,我們可以一起去接受專業的婚姻諮詢。」
「讓心理醫生來幫助我們,看看我們之間的問題,是否還有修復的可能。」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
隨後,我聽到了他壓抑著的,喜極而泣的聲音。
「好,清清,好。」
「我都聽你的。」
半年後,我的新家徹底裝修完畢。
我和裴回每周一次的婚姻諮詢,卓有成效。
在諮詢師的引導下,我們深入地剖析了彼此在這段婚姻中的問題。
我反思了自己過去的「付出型人格」,而裴回,也徹底擺脫了原生家庭帶給他的精神枷鎖,真正成長為一個有主見、有擔當的男人。
他學會了設立邊界,學會了拒絕,也學會了如何去愛一個人,而不是依附一個人。
我的父母看到了裴回脫胎換骨的改變,也終於鬆了口,不再反對我們復合。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末,裴回把我約到了我新家的樓下。
他穿著我第一次見到他時穿的那件白襯衫,手裡捧著一束向日葵。
他單膝跪地,打開了一個絲絨盒子。
裡面是一枚款式簡潔,卻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鑽戒。
他告訴我,這是他用這半年來自己攢下的工資買的。
他看著我,眼神真誠而又堅定。
「清清,我知道我以前犯了很多錯,讓你受盡了委屈。」
「我不敢奢求你完全忘記,但我請求你,給我一個用餘生來彌補的機會。」
「這個新家,以後將只屬於我們兩個人,我向你保證,再也不會有任何人,可以來侵犯我們的生活。」
「裴清,你願意……再嫁給我一次嗎?」
我看著他真誠的眼睛,想起了這大半年來我們共同經歷的風風雨雨,想起了他在諮詢室里每一次痛苦的反思和成長。
我終於露出了釋懷的微笑。
我伸出手,讓他為我戴上了那枚戒指。
「裴回,」我輕輕地說,「家是兩個人的港灣,而不是一個人的戰場。」
「歡迎回家。」
我們搬進了那個灑滿陽光的新家,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新生活。
又過了幾個月,我偶爾接到老家一個遠房親戚的電話。
電話里,親戚八卦地告訴我,張蘭芝在鄉下過得並不好。
她算計兒媳房產的「光榮事跡」早就傳遍了十里八鄉。
她在村裡抬不起頭,走在路上都會被人戳脊梁骨。
據說她想再回城裡投靠裴回,卻連裴回的電話都打不通了。
我聽完,情緒沒有任何波動。
我只是平靜地掛了電話,走到窗邊。
窗外,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裴回正在廚房裡,為我準備著晚餐,空氣里瀰漫著飯菜的香氣。
那些曾經的人和事,就像上個世紀的舊電影,模糊,遙遠,與我無關。
惡人自有惡人磨。
而我的生活,早已翻開了嶄新的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