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我的語氣很不耐煩。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只能聽到他沉重而壓抑的呼吸聲。
就在我準備掛斷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晚晚……」
「如果……我是說如果……」
「如果當年的一切,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騙局……你還會……恨我嗎?」
他的問題莫名其妙,聲音里卻帶著一種瀕臨絕境的破碎感。
我握著手機,敏銳地皺起了眉。
陳建軍的狀態非常不對勁。
他的話里,似乎隱藏著什麼更重大的秘密。
這個發現,像一粒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了我探究到底的慾望。
是什麼樣的騙局,能讓他這個愚孝的男人,說出這樣的話?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靜靜地等待著。
我知道,他會自己說出來的。
我沒有回答陳建軍那個愚蠢的問題。
我只是冷冷地反問他:「什麼騙局?」
電話那頭的他,仿佛找到了一個宣洩的出口,情緒徹底崩潰了。
他斷斷續續、顛三倒四地,將張桂芬告訴他的那個驚天秘密,全部告訴了我。
聽完他的敘述,即便是我,也感到了徹骨的震驚。
我設想過張桂芬的無數種自私和貪婪,卻唯獨沒有想到,她能惡毒到這種地步。
欺騙,利用,將自己的親生兒子當成一個謀財的工具,長達三十九年。
這是何等扭曲的人性。
我表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大腦卻在飛速運轉。
一個全新的、更加狠辣的計劃,在我的腦海中迅速成形。
我要讓這場他們自導自演的家庭倫理鬧劇,成為壓垮這個骯髒家庭的最後一根稻草。
「所以,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我故意放緩了語氣,聲音裡帶上了一點若有若無的同情,「繼續當她的好兒子,來找我騙錢,去救你的好妹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陳建軍的聲音里充滿了痛苦和迷茫。
「陳建軍,你是個成年人了。」我的聲音恢復了冰冷,「你被他們騙了三十九年,毀了自己的人生,也毀了我的。現在,你有一次選擇的機會。」
「你可以選擇繼續活在這個謊言里,為那兩個吸食你血肉的劊子手賣命。」
「或者,你可以選擇為自己活一次,為你真正的父母,也為你自己,贖罪。」
我停頓了一下,給了他消化的時間。
「如果你能『戴罪立功』,或許,我可以考慮,放你一馬。」
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沉寂。
許久之後,他用一種近乎虛脫的聲音說:「我該怎麼做?」
我知道,他上鉤了。
在我的「指導」下,陳建軍回到了那個讓他作嘔的家。
他假裝同意了張桂芬的計劃,說自己會盡力去說服我。
張桂芬和陳思思信以為真,對他又恢復了往日的使喚和頤指氣使。
她們根本沒發現,陳建軍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已經悄悄開啟了錄音功能。
「媽,你說林晚那個賤人會同意嗎?」出租屋裡,陳思思一邊啃著指甲一邊問。
「她會的。」張桂芬冷哼一聲,「陳建軍這條狗雖然蠢,但對林晚來說,畢竟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女人啊,對自己第一個男人,總是心軟的。」
「哥也真是可憐,被我們騙了這麼多年。」陳思思的語氣里沒有絲毫同情,反而帶著一點得意的嘲笑。
「可憐什麼?他能被我們陳家養這麼大,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他爸媽那點賠償金,還不夠我養他這些年的花銷呢!」張桂芬刻薄地說道,「要不是為了思思你,我早就把他掃地出門了!他就是個工具,現在,是他這個工具發揮最後一點作用的時候了。」
手機里,清晰地記錄下了她們母女倆這些令人髮指的對話。
當陳建軍含著淚,將這段錄音交到我手上時,他的手抖得不成樣子。
我接過手機,將錄音文件傳到我的電腦里,做了三重備份。
然後,我看著他通紅的雙眼,平靜地說道:「你自由了。」
「從今天起,你不再欠她們什麼。」
「我們之間,也兩不相欠。」
這句話,是我對我們那段早已腐爛的婚姻,最後的告別。
陳建軍看著我,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
然後,他轉過身,一步步地走出了我的辦公室。
他的背影,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和解脫。
陳家的一個遠房表叔過七十大壽,在一家五星級酒店大擺宴席。
這對於早已山窮水盡的張桂芬來說,無疑是一個「機會」。
為了面子,也為了能在親戚面前賣慘借錢,她厚著臉皮,硬是拉著陳思思,穿著她們壓箱底的舊衣服,去參加了壽宴。
宴會廳里,賓客雲集,觥籌交錯。
張桂芬找到機會,立刻拉著幾個老姐妹,開始聲淚俱下地哭訴。
「我是造了什麼孽啊!養了個惡毒的前兒媳,現在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公司被她搞垮了,房子也被她弄沒了,我們母女倆現在連飯都吃不上了啊!」
她哭得情真意切,不明真相的親戚們紛紛對她報以同情,開始對著空氣中那個「惡毒前兒媳」指指點點。
「這誰家的媳婦,這麼狠心?」
「就是啊,再怎麼說也是長輩。」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得了。」
就在這時,宴會廳的門口出現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我挽著顧遠的胳膊,身著一襲優雅的黑色晚禮服,出現在了門口。
我手裡提著一份精心準備的賀禮,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
是那位表叔的兒子,也是我的一個客戶,特意邀請我來參加他父親的壽宴。
張桂芬和陳思思看到我,臉上的表情比見了鬼還要精彩。
她們的哭訴和咒罵,都卡在了喉嚨里。
我無視她們驚恐的目光,徑直走到主桌前,向老壽星道賀。
「王叔,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寒暄過後,我轉過身,目光掃過全場。
「各位親戚,各位來賓,大家好。」
「今天借著王叔大壽的喜氣,我也想送給在座的各位一份『大禮』,順便,澄清一些事實。」
我的話,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張桂芬和陳思思的臉上,已經毫無血色。
我從手包里拿出手機,從容地交給旁邊負責音響的服務生。
「麻煩你,幫我連接一下音響,播放這個文件。」
服務生照做了。
下一秒,整個宴會廳的環繞音響里,清晰地傳出了張桂芬和陳思思那段令人作嘔的對話。
「……陳建軍這條狗雖然蠢,但對林晚來說,畢竟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他能被我們陳家養這麼大,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他就是個工具,現在,是他這個工具發揮最後一點作用的時候了。」
錄音的內容,像一顆重磅炸彈,在安靜的宴會廳里炸開。
所有人都驚呆了。
他們看著面如死灰的張桂芬和陳思思,眼神從最初的同情,迅速轉變為震驚、鄙夷,最後是滔天的憤怒。
「天哪!她們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太惡毒了!連自己兒子都這麼算計!」
「簡直不是人!我們剛才還同情她們!」
「張桂芬,你還有沒有良心!」
指責和唾罵聲,像潮水一樣向那對母女涌去。
張桂芬和陳思思站在原地,承受著所有人的口誅筆伐,像兩隻被扒光了皮毛的過街老鼠,無處遁形。
我冷冷地看著她們,拿回我的手機。
「現在,大家知道,到底是誰惡毒,誰在逼死誰了嗎?」
說完,我挽起顧遠的胳膊,在他無聲的支持下,轉身離開了這個已經變成審判場的宴會廳。
身後,是張桂芬和陳思思徹底崩潰的尖叫,和親戚們更加憤怒的唾罵聲。
這一天,她們被公開處刑,社會性死亡。
那場壽宴之後,張桂芬和陳思思在整個家族裡徹底名聲掃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