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包廂里的空氣悶得像一塊濕透了的抹布。
水晶吊燈的光線過於明亮，照得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無處遁形。
今天是丈母娘的五十大壽，本該是和和美美的場面。
可我的小姨子李靜，偏要把它變成一場針對我的審判。
「姐夫，最近在哪兒高就啊？」
她夾了一筷子鮑魚，漫不經心地問，尾音拖得老長。
我還沒開口，她老公王浩就接了話：「小靜你又不是不知道，姐夫心疼我姐，在家做全職煮夫呢。」
王浩是一家公司的部門經理，新提拔的，渾身都透著一股春風得意的油膩。
他這話聽著是打圓場，實則是把釘子往我身上敲得更深。
周圍幾個親戚立刻交換了意味深長的眼神。
「哎呀，男人嘛，還是得有自己的事業。」三姑喝了口茶，「清雅一個人在外面打拚多辛苦。」
「就是，一個家總不能全靠女人撐著。」
竊竊私語像蚊蚋一樣在耳邊嗡嗡作響。
我身邊的妻子李清雅，緊緊攥住了我的手，手心冰涼。
她漂亮的臉蛋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深吸一口氣就要發作。
我反手握住她，輕輕捏了捏，示意她冷靜。
李靜看著我們的小動作，嘴角的譏諷弧度更大了。
她把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拍，發出一聲刺耳的脆響。
整個包廂瞬間安靜下來。
「姐，你別拉著他了，我都替你臊得慌！」
「別人家老公不是升職就是加薪，你倒好，直接找了個養老的！」
「顧城，你一個大男人，天天在家洗衣做飯，靠我姐養著，你好意思嗎？」
她站起身，手指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子上。
「你就是個軟飯男！吃我們李家喝我們李家的廢物！」
字字句句，都像是帶了毒的刀子。
親戚們的目光齊刷刷地釘在我身上，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看好戲的幸災樂禍。
李清雅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身體氣得發抖。
「李靜你給我閉嘴！」
她猛地站起來，聲音都變了調。
我拉住她的手腕，將她重新按回座位上。
我的動作很輕，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我對她搖了搖頭，然後抬眼看向暴跳如雷的李靜。
出乎所有人意料，我沒有一點怒氣。
我甚至還對她笑了笑，一個極其平淡的笑。
「小靜，說完了？」
我的平靜讓李靜一愣，像是用盡全力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梗著脖子，還想說什麼，卻被我接下來的話堵了回去。
我沒再看她，視線轉向了她身邊臉色尷尬的王浩。
「妹夫。」
我叫了他一聲。
「你家孩子是不是快上幼兒園了？」
王浩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我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吹熱氣。
「報名前要不要順便去做個親子鑑定？」
「我聽說現在醫院有優惠活動，挺划算的。」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包廂里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王浩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得一乾二淨。
他那張剛剛還掛著得意笑容的臉，此刻慘白如紙。
他握著酒杯的手開始劇烈地顫抖，杯中的紅酒晃蕩出來，灑在了昂貴的西裝上。
他卻渾然不覺，只是死死地盯著我，眼神里充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
李靜也懵了，臉上的囂張跋扈瞬間被巨大的慌亂所取代。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
她尖叫著，聲音因為心虛而變得異常尖利。
「顧城你安的什麼心！挑撥我們夫妻關係！」
她衝過去想拉王浩，卻被王浩一把甩開。
「你閉嘴！」王浩低吼道，聲音沙啞得不像他自己的。
李靜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滿臉的不可置信。
她看看我，又看看自己的丈夫，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場生日宴，再也進行不下去了。
「我們……我們公司還有點急事，先走了。」
李靜慌亂地抓起包，幾乎是拖著失魂落魄的王浩逃出了包廂。
那背影，狼狽得像兩條喪家之犬。
一場精心準備的壽宴，最終不歡而散。
親戚們看我的眼神，從鄙夷變成了忌憚和好奇。
他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猜測著我那句話背後到底隱藏著怎樣的驚雷。
回家的路上，車廂里一片死寂。
李清雅開著車，路燈的光影在她側臉上明明滅滅。
她一直緊繃著下頜線，顯示出內心的不平靜。
我知道她在擔心。
許久，她才開口，聲音帶著一點不易察呈的顫抖。
「顧城，你剛剛……為什麼那麼說？」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她擔心我是被逼急了口不擇言，把事情鬧得無法收場。
我側過頭，看著她緊握方向盤的白皙手指。
「清雅，你相信我嗎？」
她毫不猶豫地點頭：「我當然信你。」
「但是李靜她……她再怎麼過分，也是我妹妹。王浩他……」
我打斷她的話：「我不會無的放矢。」
車子駛入小區的地下車庫，停穩。
在封閉安靜的空間裡，我決定向她坦白一部分事實。
「很多年前，大概在你和小姨子婚前不久，我見過一次李靜。」
李清雅的呼吸一滯。
「那天我去給你買你最愛吃的那家蛋糕，路過一個很偏僻的巷子。」
「我看到李靜和一個男人在拉扯。」
「那個男人不是王浩。」
我頓了頓，回憶著當年的畫面。
「他們吵得很兇，李靜在哭，那個男人好像在求她什麼。」
「我當時覺得不對勁，但畢竟是她的私事，我一個外人不好插手。」
「後來，他們很快就分開了，我也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加上你們馬上要辦婚禮，我不想節外生枝。」
「所以，這件事我一直埋在心裡，沒告訴任何人，包括你。」
李清雅安靜地聽著，臉色一點點變得凝重。
她不是傻白甜，我的話里已經透露出足夠多的信息。
她開始回憶，喃喃自語：「難怪……難怪她當時死活都要一筆天價彩禮，還非要王浩把房子寫在她一個人名下。」
「我還以為她只是虛榮，原來……」
原來是心虛，是想給自己和肚子裡的孩子上一道最牢固的保險。
「那你今天……」
「我今天只是想敲山震虎。」我看著她的眼睛，語氣平靜，「我本來不想把事情鬧大，但她不該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讓你難堪。」
「你的委屈，比任何所謂的家庭和睦都重要。」
李清雅的眼眶瞬間紅了。
她解開安全帶，撲過來緊緊抱住我。
她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感動和後怕。
「顧城……」她把臉埋在我的肩膀上，聲音悶悶的，「還好有你。」
我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的情緒。
「我們先靜觀其變。」我告訴她，「如果李靜能就此收斂，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如果她還要作妖，我手裡，不止這點東西。」
李清.雅在我懷裡用力地點了點頭。
回到家，她去洗澡，我打開書房的電腦。
螢幕亮起，顯示的是一個財經專欄的後台介面。
我熟練地敲擊鍵盤，將今天下午對大盤走勢的分析和預測寫成文章。
我的筆名叫「孤城」。
在這個圈子裡，算小有名氣。
文章發布後，我看了眼後台的收益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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