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情緒徹底崩潰,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臉上是前所未有的瘋狂和絕望。
我一把將她從背後死死抱住。
她在我懷裡劇烈地掙扎,用手肘撞我,用腳踢我,像一頭受傷的困獸。
「放開我!陳風你放開我!」
「冷靜點!」我用盡全身力氣箍住她,在她耳邊低吼,「你現在去,能解決什麼問題?你去了,正好中了他的計!他正愁沒人給他收拾這個爛攤子!」
我的話像一盆冷水,讓她瘋狂的動作停滯了一瞬。
她不再掙扎,只是身體一軟,癱在我懷裡,放聲大哭。
我安撫地拍著她的背,等她的情緒稍微平復了一些。
然後,我扶著她坐回沙發,從茶几上拿起我的手機。
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眼神里卻是一片冰冷的肅殺。
時機,到了。
我劃開螢幕,點開了錄音功能。
紅色的圓點開始閃爍。
我把手機遞給林晚。
「再打過去。」我的聲音冷靜得可怕,「就說你馬上帶錢過去,讓他別急,先穩住他。」
林晚抬起淚眼,不解地看著我。
「相信我。」我看著她的眼睛,語氣不容置疑。
她猶豫了幾秒,最終顫抖著手,接過了手機,按下了重撥鍵。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姐?你剛剛聽到了?正好!快點帶錢過來!不然媽今天就得睡大街!」林銳的聲音充滿了得意和要挾。
林晚按照我的吩咐,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你別亂來!我……我馬上過去!你等著!」
電話那頭,林銳立刻變了一副嘴臉,語氣都輕快了起來。
「哎呀,這才對嘛!快點啊姐,我等著你!」
掛斷電話。
我拿回手機,保存了那段清晰無比的錄音。
我帶著林晚,驅車前往老宅。
一路上,她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
車停在熟悉的樓下。
我熄了火,轉頭對她說:「你在車裡等著,等我叫你。」
她點了點頭,眼神里充滿了對我的依賴。
我推開車門,獨自一人走上那段昏暗的樓梯。
門沒關。
我推開門。
眼前的景象,比我預想的還要觸目驚心。
屋子裡一片狼藉,像是被龍捲風席捲過。
我的丈母娘張蘭,縮在牆角的一張破椅子上,頭髮散亂,眼神空洞,像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像。
而林銳,正焦躁地在屋裡踱步。
他看到我,眼睛瞬間就放出了餓狼般的光芒。
「姐夫?你來了!錢呢?我姐呢?」他迫不及待地朝我伸出手。
我沒有理會他伸出的手,也沒有提錢。
我只是面無表情地,從口袋裡掏出我的手機,按下了播放鍵。
「……不說就把你送養老院!讓你死在裡面!」
林銳那充滿威脅的咆哮聲,伴隨著張蘭壓抑的哭泣,瞬間響徹了整個房間。
一遍又一遍,循環播放。
那聲音,是劊子手行刑前的宣告。
林銳臉上的貪婪和得意,在錄音響起的瞬間凝固了。
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漲紅,到鐵青,最後變成了死一樣的煞白。
「你……你錄音了?」他結結巴巴地問,聲音里充滿了恐慌。
下一秒,他猛地向我撲過來,企圖搶奪我手裡的手機。
「你給我刪了!」
我早有防備,只是側身一閃,就輕易地躲開了他。
他撲了個空,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倒。
我冷冷地看著他,像在看一個跳樑小丑。
「林銳,我告訴你三件事。」
我關掉錄音,把手機放回口袋。
「第一,這份錄音,我已經在我公司的電腦,和雲端,都做了備份。」
「第二,我已經發給了幾個我們家最信得過的親戚,跟他們說了,如果媽有任何三長兩短,就讓他們把這份錄音公之於眾,讓所有人都聽聽,你這個孝子是怎麼『孝順』母親的。」
「第三,」我的目光變得異常銳利,「如果你再敢動媽一根手指頭,或者再打錢的主意,我們不會再給你一分錢,但我們會立刻報警,告你遺棄和虐待。到時候,你就不是在家裡當大爺,而是去牢里吃牢飯。」
我的每一句話,都像一顆釘子,狠狠地釘進林銳的腦子裡。
他徹底傻了,站在那裡,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牆角的張蘭,此刻也緩緩地抬起了頭。
她看著我,那雙渾濁的眼睛裡,第一次充滿了震驚,以及一點……無法言說的羞愧。
她大概從未想過,這個她一直認為老實、甚至有些窩囊的女婿,會有如此果決和凌厲的一面。
我沒有再看林銳一眼。
我走到張蘭面前,蹲下身。
「媽,沒事了。」
我的聲音緩和了下來。
我檢查了一下她的手臂,看到了一些掙扎時留下的紅印,心裡的怒火再次升騰,但臉上依舊平靜。
「我們先回去。您需要好好休息。」
我扶起她。
她很虛弱,身體的重量幾乎都靠在我身上。
林銳看著我們要走,下意識地想上前阻攔,但他對上我冰冷的眼神時,又像被燙到一樣縮了回去,嘴唇哆嗦著,不敢再動。
我扶著張蘭,一步步走出這個如同地獄般的房間。
林晚早已在樓下等著,看到我們出來,立刻跑下車,衝過來幫忙。
她看到母親憔悴的樣子,眼淚又流了下來,但她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地扶住母親的另一邊。
我們三個人,就這樣上了車,發動,離去。
留下林銳一個人,站在那片狼藉之中。
窗外的風灌進屋子,吹起地上的碎紙片,他打了個寒顫。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這一次,真的踢到了一塊又冷又硬的鐵板。
回到家,久違的溫暖和潔凈氣息撲面而來。
我給張蘭倒了一杯溫水,林晚從醫藥箱裡拿出常備的降壓藥,看著她服下。
張蘭坐在我們家柔軟的沙發上,捧著那杯溫水,看著乾淨整潔的家,看著為她忙碌的女兒和女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只是默默地流著眼淚。
但這一次,她的眼淚里沒有了委屈和指責,只有無法言說的悔恨。
悔恨自己多年的偏心,悔恨自己識人不清,悔恨自己親手將兒子養成了一個只知索取的惡魔。
「媽,您先安心住下,什麼都別想。」
我把一杯熱牛奶放在她手邊。
「錢的事,我們會想辦法。」
第二天,林銳的生活徹底陷入了絕境。
他身無分文,餓得前胸貼後背。
他不敢再給林晚打電話,因為他知道,現在這個家的主事人,是我。
而我,已經把他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他只能厚著臉皮,給他那些「狐朋狗友」打電話借錢。
「喂,強子,我,林銳啊……手頭有點緊,能不能先借我五百?」
「啊?銳哥啊,不巧啊,我老婆剛把工資卡收走了,我這比你還窮呢!」
「喂,斌子……」
「不好意思啊,我信號不好,喂?喂?」
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掛斷。
那些曾經圍著他「銳哥」「銳哥」叫的人,如今都像躲瘟疫一樣躲著他。
他第一次嘗到了什麼叫走投無路,什麼叫人情冷暖。
他坐在那個髒亂的家裡,聞著空氣中酸腐的氣味,想起幾天前還在 KTV 里左擁右抱、一擲千金的生活,再看看現在飢腸轆轆、眾叛親離的自己,一種巨大的悔恨和恐慌攫住了他。
他想去找工作。
但他眼高手低慣了,嫌棄體力活太累,又沒有一技之長,去面試了幾家公司,都被人客氣地請了出來。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
林銳過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瘦了一大圈,鬍子拉碴,眼神里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囂張和自負,只剩下麻木和頹喪。
而我們家,在經歷了這場風暴之後,反而迎來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