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店住了三天後,周明主動聯繫了我。
他在電話里的聲音,疲憊、沙啞,像一個瞬間老了十歲的人。
我們在一家咖啡館見了面。
眼前的男人,鬍子拉碴,眼窩深陷,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意氣風發。
「我同意離婚。」他開口,第一句話就讓我有些意外。
「我什麼都不要,凈身出戶。只求你,不要報警。」
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懇求和掙扎,「她畢竟……養了我三十年。我不能看著她去坐牢。」
我看著他,這個我曾經愛過的男人,此刻只覺得無比陌生和可悲。
到了現在,他還在為那個人販子的幫凶著想。
愚孝,已經刻進了他的骨子裡。
我的心,沒有一點波瀾。
「可以。」我平靜地回答,「我可以不追究她的刑事責任,但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他立刻點頭,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我要李秀蘭和周莉,公開向我道歉。」
「公開?」周明愣住了。
「對,在小區里,當著所有鄰居的面。為她們對我的汙衊、騷擾和我家的損失,正式道歉。」
我要的,不是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
我要她們把我曾經丟掉的臉面,一片一片,親手給我撿回來。
周明猶豫了很久,臉上的表情幾經變換。
最終,他艱難地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你。」
道歉的地點,就定在小區中心的花園裡。
那天下午,周明把李秀蘭和周莉帶到了我面前。
周圍很快圍上了一圈看熱鬧的鄰居,他們對著這邊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李秀蘭和周莉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但在周明嚴厲的目光和對牢獄的恐懼下,她們還是不情不願地開了口。
「對不起。」李秀蘭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
「對不起。」周莉也低著頭,聲音細若蚊蠅。
她們的道歉毫無誠意,更像是一場屈辱的表演。
但這不重要了。
看著她們此刻狼狽不堪的樣子,我內心毫無波瀾,只覺得一場鬧劇終於落幕了。
我轉身,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接通電話,一個溫和又帶著一點激動地女聲傳來。
「請問是林晚小姐嗎?這裡是 XX 尋親服務中心。」
我的心臟猛地一跳。
「是的,我是。」
「林小姐,恭喜您!您的 DNA 比對成功了!我們已經找到了您的親生父母!」
我感覺自己的血液在這一瞬間衝上了頭頂,整個世界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電話那頭的聲音繼續說道:「您的父母是本市的企業家,陸振華先生和秦舒女士,他們找了您二十多年了!」
陸振華。
秦舒。
這兩個名字,我再熟悉不過。
他們是本市最有名的企業家夫婦,經常出現在財經新聞的頭版頭條上。
巨大的信息量像海嘯一樣向我湧來,我震驚地愣在原地,一時間,竟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身後,是李秀蘭母女的竊竊私語。
頭頂,是湛藍的天空。
我的人生,在這一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反轉。
與親生父母相認的那天,我穿了一條嶄新的白色連衣裙。
在尋親機構的辦公室里,我看到了那對在新聞里見過無數次的夫婦。
母親秦舒一看到我,眼淚就決了堤。
她衝過來緊緊抱住我,顫抖著撫摸我的頭髮,一遍遍地喊著我的乳名:「月月……我的月月……媽媽終於找到你了……」
父親陸振華,一個在商場上殺伐果斷的男人,此刻也紅了眼眶,他站在一旁,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失而復得的喜悅和深深的愧疚。
原來,我本名叫陸清月。
二十多年前,保姆帶我在公園玩耍時,被人販子趁機拐走。
二十多年來,他們從未放棄過尋找我,幾乎用盡了所有的辦法。
在他們溫暖的懷抱里,我積壓了二十多年的委屈和孤獨,在這一刻盡數爆發。
我向他們訴說了這些年的經歷,從養父母家的小心翼翼,到婆家的壓榨欺凌。
當聽到李秀蘭一家是如何挪用我的「救命錢」去給小姑子買車,如何到我公司大鬧,如何毀了我的家時,父親陸振華的臉色變得無比鐵青。
他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嚴和怒氣,讓整個房間的溫度都降了下去。
「欺人太甚!」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我的女兒,決不能白白受這種委屈!」
母親更是心疼得直流淚,她拉著我的手,看到我手腕上因為常年做家務留下的薄繭和一道淺淺的舊傷疤,哭得更凶了。
「我的孩子……吃了這麼多苦……」
父親立刻撥通了一個電話,用不容置疑的語氣下達了命令。
「去給我查一個人,叫李秀蘭。我要她所有的底細,一樁都不能漏!」
陸家的能量是驚人的。
不到兩天,一份厚厚的調查報告就放在了父親的書桌上。
調查結果,比我想像的還要觸目驚心。
李秀蘭,不僅僅是買家。
她當年為了掩蓋自己買孩子的罪行,還曾幫助那個人販子團伙,轉移過另外兩個被拐賣的兒童。
她是個徹頭徹尾的慣犯。
父親看完報告,眼神里燃起熊熊怒火。
「新仇舊帳,一起算!我要讓她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一場來自頂級富商的降維打擊,悄然拉開了序幕。
結局來得很快。
在陸家提供的確鑿證據鏈面前,李秀蘭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因為參與多起兒童拐賣案件,情節嚴重,數罪併罰,她被判處了重刑。
庭審那天,她一夜白頭,在法庭上哭得撕心裂肺,但再也換不來任何人的同情。
周莉失去了所有的依靠,那些被她刷爆的信用卡帳單像雪片一樣飛來。為了還清巨額債務,她不得不賣掉那輛用我的錢買來的新車,然後開始到處打零工,嘗盡了她過去最看不起的人間疾苦,生活得異常悽慘。
周明去監獄見了李秀蘭最後一面。
隔著冰冷的玻璃,他看著那個養育了自己三十年的女人,內心五味雜陳。他沒有說原諒,也沒有說憎恨,只是平靜地告訴她,他要走了。
之後,他與李秀蘭徹底斷絕了關係,辭掉了工作,獨自一人遠走他鄉,消失在了人海里。
而我,林晚,不,現在是陸清月。
我在親生父母的幫助下,回歸了真正屬於我的家庭。
我脫下了樸素的工裝,換上了高定的套裝,摘掉了那副遮擋我鋒芒的黑框眼鏡。
在父親的指導下,我開始接管部分家族企業。
或許是遺傳,或許是這些年的隱忍磨礪出了我的心性,我在商業上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很快就做出了漂亮的成績,讓所有董事會的老傢伙們刮目相看。
我不再是那個在婚姻和家庭里忍氣吞聲的懦弱兒媳。
我是陸氏集團的繼承人,陸清月。
夜裡,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這座城市的萬家燈火。
霓虹璀璨,車流如織。
我端著一杯紅酒,看著玻璃倒影中那個自信、從容,甚至有些冷漠的自己,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自由和新生。
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
未來總總,譬如今日生。
我的女王之路,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