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輸入密碼,從裡面拿出兩份文件。
我走回客廳,將其中一份文件扔在茶几上。
「看清楚,這份婚前財產協議上寫得明明白白,這套房子,是我林晚個人全款購買,屬於我的婚前財產。跟你的寶貝兒子,沒有一毛錢關係。」
李秀蘭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搶過那份協議,死死地盯著上面的白紙黑字和紅色的手印,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周明和周莉也湊過去看,臉上的表情同樣精彩紛呈。
「至於離婚……」我頓了頓,享受著他們從天堂墜入地獄的表情變化,然後,我緩緩拿出另一份文件,一份 DNA 鑑定報告的複印件,像一張最終的判決書,輕飄飄地扔在周明面前。
「周明,我們談離婚之前,先談談另一個秘密吧。」
我的聲音輕柔,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比如,你根本不是李秀蘭的親生兒子。」
整個客廳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空氣仿佛凝固了。
周明、李秀蘭、周莉,三個人的表情,在這一刻,完全凝固,像是三尊滑稽又可悲的雕像。
李秀蘭的臉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紫,她指著我,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響,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看著她驚恐到扭曲的臉,繼續用最平靜的語氣,投下最後一顆炸彈。
「我在收拾咱們以前的出租屋時,無意中發現了床板夾層里藏著的一份領養證明。你放心,這份報告,是我拿著你和你女兒周莉的頭髮,去做的比對。結果顯示,你們之間,毫無血緣關係。」
一場家庭鬧劇,瞬間升級成了倫理懸疑劇。
而我,是那個冷酷的執筆者。
周明徹底懵了。
他的手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拿起那份薄薄的鑑定報告,卻仿佛有千斤重。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排除親子關係」那幾個字,臉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最後變得和那張紙一樣慘白。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語,眼神空洞,仿佛靈魂都被抽走了,「這一定是假的……林晚,是你偽造的!你想離婚分財產,所以偽造這個來騙我!」
他猛地抬頭,通紅的眼睛裡充滿了不信和垂死的掙扎。
「媽!你告訴他!這是假的!」周莉也慌了神,她尖叫著去搖晃李秀蘭的胳膊。
如果哥哥不是親生的,那她以後靠誰?這個家還是家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秀蘭身上。
李秀蘭的身體抖得像篩糠,她看著周明那張尋求答案的臉,又看看我冷漠的眼神,心理防線瞬間崩潰了。
她突然像個瘋子一樣撲向我,尖銳的指甲朝我的臉抓來。
「是你!你這個掃把星!是你毀了我的家!我跟你拼了!」
周明下意識地攔住了她,但他抓住母親胳膊的手也在顫抖。
他看著母親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媽,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這個問題,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李秀蘭的瘋狂動作停了下來,她看著自己養了三十年的兒子,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她知道,瞞不住了。
「哇」的一聲,她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我也不想的啊!是我沒用,我生不齣兒子!你爸天天罵我,婆婆天天給我臉色看!我再不生個兒子,就要被趕出家門了啊!」
她在周明的逼問下,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下,語無倫次地,終於吐露了那個埋藏了三十年的秘密。
「我沒辦法……我託人……從人販子手裡……買了一個男孩……就是你啊,阿明!」
「我把你當親生兒子一樣養大,我有什麼錯!我都是被逼的啊!」
人販子。
買來的。
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子彈,精準地射入周明的心臟。
他如遭雷擊,身體晃了晃,踉蹌著後退了兩步,撞在牆上。
他叫了三十年的「媽」,是一個從人販子手裡買下他的罪犯幫凶。
他引以為傲的原生家庭,建立在一個骯髒的交易之上。
他的整個世界,他的信仰,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我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著這場遲來的家庭崩潰。
沒有一點憐憫,只有一種病態的快意。
你們的痛苦,才剛剛開始。
周明把自己鎖進了房間,整整兩天沒有出來。
這個家的天,塌了。
失去了最大靠山的李秀蘭和周莉,像兩隻斗敗的公雞,徹底蔫了。
她們看我的眼神,從之前的怨毒和囂張,變成了恐懼和躲閃。
她們害怕了。
害怕我真的離婚,害怕我報警。
買賣兒童,那是要坐牢的。
於是,她們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晚晚啊……」李秀蘭端著一碗剛削好的蘋果,小心翼翼地湊到我面前,臉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之前是媽不對,媽鬼迷心竅了……你別跟媽一般見識……你看,我們還是一家人,對不對?」
周莉也跟在後面,低著頭,聲音小得像蚊子哼。
「嫂子……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亂花錢了,我去找工作……你別跟哥離婚……」
我看著她們笨拙的表演,只覺得一陣反胃。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我沒有接那碗蘋果,只是起身,開始收拾我自己的行李箱。
我的動作不緊不慢,每一件衣服都疊得整整齊齊。
我的平靜,讓她們更加心慌。
「晚晚,你這是幹什麼?」李秀蘭的聲音帶著哭腔。
「離婚是必然的。」我頭也不抬地回答,「這房子是我的,我給你們三天時間,搬出去。」
「你不能這麼狠心!」李秀蘭終於裝不下去了,露出了威脅的嘴臉,「你要是敢報警,周明也跑不了!他享受了我們家三十年的資源,他也是共犯!你要毀了他嗎?」
我停下手裡的動作,轉過身,嘲諷地看著她。
「你覺得,我還在乎他嗎?」
一句話,讓她所有的威脅都成了笑話。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鏈,發出清脆的「咔噠」聲。
就像是我和這個家,徹底了斷的聲音。
我暫時搬進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店。
擁有一個只屬於自己的、安靜的空間,感覺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正式委託了律師,處理離婚和房產收回的全部事宜。
律師告訴我,房子是我的婚前財產,產權清晰,收回來沒有任何問題。至於離婚,因為周明那邊沒有異議,流程也會很快。
處理完這些,我一個人坐在酒店柔軟的床上,腦子裡反覆回想著李秀蘭崩潰時說的話。
「……從人販子手裡……買了一個男孩……」
這些字眼,像鑰匙一樣,打開了我記憶深處一扇塵封的大門。
我的童年記憶,從五歲開始,是模糊的,支離破碎的。
我總會做一些奇怪的夢,夢裡有一對模糊的男女面孔,他們總是很溫柔地對我笑。夢裡還有一棵很高很高的大樹,樹下有鞦韆。
養父母告訴我,我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他們對我很好,但那種好,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客氣,我們之間始終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膜。
現在想來,李秀蘭描述的,她「買」來周明的那些細節,比如時間和地點,竟然和我腦海里那些模糊的記憶碎片,有諸多吻合之處。
一個大膽到讓我自己都心驚肉跳的猜測,在我心中瘋狂地滋長。
有沒有可能,我,才是那個被拐賣的孩子?而我的養父母,和李秀蘭一樣,也是「買家」?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再也無法遏制。
我立刻行動起來。
我聯繫了一家國內最專業的尋親機構,向他們說明了我的情況。
在他們的指導下,我採集了自己的 DNA 血樣,寄送到了他們的基因庫。
等待結果的那幾天,我的內心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緊張和期待。
我害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但又無法控制地去幻想,如果,如果我真的能找到親生父母……
那個被我遺忘了二十多年的家,到底是什麼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