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協議書上最後一個字剛剛簽完，蘇婷就把筆輕輕放在了桌子上。
"房子歸你，車也給你，我什麼都不要。"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就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我看著她清秀的側臉，那張我曾經吻過無數次的臉現在顯得如此陌生。五年的婚姻，就這樣在民政局的一張桌子前結束了。
"蘇婷，我們真的不能再..."我試圖挽回什麼。
"陳旭，結束了。"她打斷了我，起身拿起自己的包，"我們都30歲了，該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了。"
她走向門口的時候，腳步聲在空曠的大廳里格外清脆。我想追上去，卻發現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我才意識到，這個女人可能永遠不知道，我為什麼一直不肯要孩子。
01
三年前的那個夏天，我做了人生中最大的決定。
在泌尿外科的走廊里坐了整整一個下午，我反覆看著手機里蘇婷發來的體檢報告。"一切正常，適合生育。"幾個字像針一樣扎在我心上。
"陳先生，您確定要做這個手術嗎？"醫生再次確認，"輸精管結紮是永久性的，雖然理論上可以復通，但成功率..."
"確定。"我打斷了他。
那時的我剛剛升任項目總監，收入穩定，蘇婷也在廣告公司做得風生水起。從外人看來，我們就是標準的都市金領夫妻，該有房有車有孩子了。
但只有我知道，我的童年是什麼樣的。
酗酒的父親，哭泣的母親，還有那個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小男孩。我發誓絕不讓自己的孩子經歷這些，哪怕代價是永遠不要孩子。
手術很簡單，半個小時就結束了。蘇婷以為我只是去公司加班，完全不知道她的丈夫剛剛斬斷了延續生命的可能。
回到家時，她正在廚房準備晚餐，圍著碎花圍裙的樣子特別溫馨。"老公，今天我媽又問我們什麼時候要寶寶呢。"
我從背後抱住她，把臉埋在她的頸間。"再等等吧，我們還年輕。"
那一刻，我以為自己保護了她，保護了我們可能的孩子，保護了這個家。我沒想到，我其實是在親手毀掉這一切。
從那以後，每次蘇婷提到孩子，我都會找各種理由推脫。工作太忙、經濟壓力大、還想再過幾年二人世界，這些藉口用了三年。
蘇婷從最初的理解變成了失望，從失望變成了絕望。她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問題，偷偷去醫院檢查了好幾次。每次看到她拿著正常的檢查報告回來，眼中那種複雜的情緒，我的心就像被什麼東西撕裂了一樣。
"陳旭，我們去做個全面檢查吧。"去年春天的一個晚上，她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沒必要，順其自然就好。"我轉身去了書房，留下她一個人坐在客廳里默默流淚。
現在想起來，那可能是我們婚姻真正開始破裂的時刻。
02
離婚後的半年，我過得像個行屍走肉。
公司里的同事都知道我離婚了，但沒人敢提起這件事。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連續三個月沒有休過一天假。
"陳總，您該回家休息了。"助手小李看著我布滿血絲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提醒。
"家？"我苦笑了一下，"我還有家嗎？"
那套120平的房子現在就像一座監獄。蘇婷帶走了她的東西，但到處都還有她生活過的痕跡。衛生間裡她用過的洗髮水，衣櫃里忘記帶走的一件毛衣，還有餐桌上她最愛的那盆綠蘿。
我試圖把這些東西收起來，但每次動手時都會想起她的樣子，最後只能作罷。
周末的時候，我會一個人去我們曾經常去的那家咖啡店。不是為了懷念，而是想通過這種自我折磨來提醒自己，我失去了什麼。
"先生，您還是老樣子嗎？"服務員認識我，每次都會這麼問。
"嗯，兩杯美式，一杯加糖。"我習慣性地點了兩杯，然後看著對面空空的座位發獃。
蘇婷喜歡加糖的美式，說這樣既有咖啡的香味又不會太苦。我總是取笑她這種喝法不夠純正，她就會瞪著眼睛反駁。那時候的爭吵現在想來都是幸福。
直到有一天，我在朋友圈裡看到了一張照片。
蘇婷和一個年輕的男人坐在一家西餐廳里，她笑得很燦爛，是我很久沒有見過的那種發自內心的快樂。照片是我們的共同朋友張姍發的，配文是："祝福這對新人！"
我點開蘇婷的頭像，發現她已經把我屏蔽了。我們在一起五年，結婚三年，現在連朋友圈都看不到。
那個男人看起來很年輕，大概二十三四歲的樣子，身材健碩，笑容陽光。和我這個日漸發福的三十二歲中年男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關掉手機，一個人在沙發上坐到天亮。
後來從朋友那裡打聽到，那個男人叫王峰，是健身教練，比蘇婷小七歲。他們是在健身房認識的，交往了三個月。
"蘇婷現在看起來很幸福。"張姍在電話里小心地告訴我，"王峰對她很好，每天都會接送她上下班。"
我握著電話的手在顫抖，但聲音卻出奇的平靜："那就好，她值得被好好對待。"
放下電話後，我在心裡反覆問自己：如果時間能夠重來，我還會做同樣的選擇嗎？
答案依然是肯定的。我寧可她恨我一輩子，也不願意讓她和我一樣，承受原生家庭帶來的痛苦。
03
那天下午，我正在開會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來電顯示是張姍，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繫了。自從蘇婷和我離婚後，這些共同的朋友都小心地保持著距離，生怕被捲入其中。
"陳旭，有件事我覺得應該告訴你。"張姍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猶豫。
"什麼事？"我走出會議室，找了個安靜的地方。
"蘇婷...她懷孕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像一記重錘敲在我的胸口，我差點站不穩。會議室里同事們的討論聲變得模糊不清，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你說什麼？"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三個月了，她和王峰準備下個月領證。"張姍停頓了一下，"陳旭，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可能..."
我掛斷了電話。
站在走廊里，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我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蘇婷懷孕了，懷的是別人的孩子。
那個我曾經深愛的女人，現在正孕育著另一個男人的生命。
我想起三年前那些她渴望要孩子的日子，想起她偷偷買來的各種備孕書籍，想起她眼中那種期待和失望交織的複雜情緒。
原來她只是需要一個願意和她生孩子的人。
"陳總，會議還要繼續嗎？"助手小李走過來問。
"取消所有會議，我要回家。"我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回到家裡，我一個人坐在客廳里，從下午坐到深夜。房間裡很安靜，只有牆上的時鐘在滴答滴答地走著。
我試圖想像蘇婷現在的樣子。她是不是會像當年期待我們的孩子一樣，溫柔地撫摸著肚子？她是不是會和王峰一起討論孩子的名字，規劃孩子的房間？
這些本來應該屬於我們的畫面，現在卻有了另一個男人的身影。
我拿出手機，翻到蘇婷的電話號碼，手指在螢幕上徘徊了很久，最終還是放了下來。
我沒有資格祝福她，也沒有立場責怪她。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那麼現在看到她找到幸福，應該是我最大的安慰。但為什麼心裡還是這麼痛？
那晚我失眠了，腦海里反覆播放著我們在一起的種種片段。從第一次見面時她羞澀的笑容，到婚禮上她眼中的星光，再到最後簽離婚協議時那種死寂般的平靜。
我用了三年時間毀掉了一段本來可以很美好的感情，現在輪到別人來給她幸福了。
而我，將永遠活在這個自己製造的牢籠里。
04
得知蘇婷懷孕的消息後，我開始有意無意地關注她的動態。
不是通過朋友圈，而是通過我們曾經共同的生活軌跡。我知道她每周末會去附近的超市買菜，知道她喜歡去哪家醫院看病。
武巧輝 • 63K次觀看
燕晶伊 • 80K次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