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後,這裡就成了他們的第二個家,一個只負責享受,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的家。
我記得有一次,我重感冒,發著燒,渾身無力。
蘇晴的電話打來,語氣裡帶著一點小心翼翼的請求。
「老公,我弟說想吃你做的可樂雞翅了,爸媽也過來了,你看……」
我躺在床上,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還是掙扎著起來,去廚房忙活了兩個小時。
飯桌上,他們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蘇偉甚至還剔著牙點評。
「姐夫,今天的雞翅有點咸了啊,下次注意點。」
沒有人問我一句,病好了沒有。
沒有人看到我額頭上虛弱的冷汗。
蘇晴也只是沉默地給我夾了一筷子菜,眼神躲閃。
那一刻的失望,像一根細小的針,扎進了我的心裡。
三年,無數根這樣的針,早已將我的心扎得千瘡百孔。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蘇晴發來的微信消息。
「林默,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
我拿起手機,給她回了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背景音里,是岳母隱約的哭訴和蘇偉不耐煩的叫嚷。
「你終於肯接電話了?」蘇晴的聲音沙啞,帶著哭腔。
「有什麼事?」我的聲音很平靜。
「爸媽讓你明天上門道歉,把我接回去。」她幾乎是複述著別人的話,語氣僵硬。
我沉默了片刻,只問了一個問題。
「蘇,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他們的意思?」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我能聽到她壓抑的呼吸聲,和她內心的天人交戰。
過了許久,她才支支吾吾地開口。
「是……是大家的意思,都是為了解決問題。」
「解決問題?」我輕笑一聲,「解決問題的方法,就是讓我低頭認錯,然後繼續回去當你們家的免費廚師和提款機嗎?」
「林默,你別這麼說……」
「那要我怎麼說?」我的聲音冷了下來,「蘇晴,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這三年來,我對你,對你家人,到底好不好?」
「我對你好,是因為你是我妻子。」
「我容忍你的家人,是因為我愛你。」
「但是,愛不是沒有底線的縱容,家也不是一個可以無限索取的扶貧站。」
她又一次沉默了。
我感覺到了深深的疲憊。
「如果你覺得我做錯了,那我們……就分開冷靜一下吧。」
說完,我掛斷了電話。
窗外的夜色濃郁如墨,沒有一顆星星。
我將那份整理好的帳單保存,然後關掉了電腦。
有些帳,是時候該算清楚了。
周末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難得地享受了一個清凈的上午。
沒有催命似的電話,沒有必須採購的菜單。
我去健身房跑了五公里,回來沖了個澡,給自己煎了塊牛排,配上一杯黑咖啡。
簡單的午餐,卻吃出了久違的愜意。
下午兩點,門鈴突然被人按得震天響。
那是一種毫無耐心,帶著命令和宣洩的按法。
我走到門邊,通過貓眼向外看去。
岳父岳母,蘇偉和他老婆孩子,一家五口,整整齊齊地站在我家門口。
蘇偉的手裡,還提著兩個空蕩蕩的超市購物袋,仿佛是來進貨的。
我沒有開門。
「林默!我知道你在家!開門!」蘇偉在外面用力地拍打著防盜門,發出砰砰的巨響。
我靠在門後的牆上,平靜地問。
「飯錢付了嗎?」
門外的叫罵聲瞬間升級。
「你他媽算個什麼東西!吃你一頓飯還要錢?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我姐嫁給你真是瞎了眼!」
「你給我滾出來!今天不把這事說清楚,老子跟你沒完!」
岳母的哭腔也適時地響了起來,帶著十足的戲劇性。
「天吶!沒天理了啊!女婿虐待女兒,還不孝敬長輩啊!」
「我苦命的女兒啊,怎麼就嫁了你這麼個白眼狼啊!」
她的哭喊聲又高又尖,很快就吸引了樓道里其他住戶的注意。
我聽到對門鄰居的門被打開了一條縫。
然後是樓上,樓下。
竊竊私語聲,和看熱鬧的目光,像無數根看不見的線,穿透了這扇門。
我深吸一口氣,知道不能再讓他們這樣鬧下去。
我打開了門,但只開了一道能容納我半個身子的縫隙。
我用身體擋住了門。
樓道里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沒有理會岳父一家人猙獰的表情,而是先對著探出頭來的鄰居們,露出了一個禮貌而疲憊的微笑。
「不好意思,各位鄰居,打擾到大家了。」
「一點家庭內部矛盾,家務事,讓大家見笑了。」
我的態度坦然,語氣平靜,反而讓那些準備看好戲的鄰居們有些不好意思,紛紛縮回了頭。
處理完外部問題,我才將目光轉向門口的這家人。
我的眼神冷了下來。
「這裡是公共場合,你們再在這裡大聲喧譁,影響公共秩序,我就只能請物業和社區的工作人員來處理了。」
「你們的面子,我不負責給你們掙。」
岳父的臉色漲成了豬肝色,指著我的鼻子罵道:「你……你還敢威脅我們?」
蘇偉仗著人多,想硬往裡闖。
「我今天還就進去了!這是我姐家,也就是我家!」
他的身體剛一前傾,就被我用肩膀死死地頂了回去。
我的身高比他高半個頭,常年健身的力量也比他這個被酒色掏空身體的人強得多。
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警告。
「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房產證上寫的是我的名字。」
「這是我的私人住宅,你再敢往前一步,就別怪我不客氣。」
我的眼神里沒有任何玩笑的成分,只有冰冷的警告。
蘇-偉被我盯得有些發毛,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岳父也是個色厲內荏的。
他看我態度如此堅決,又怕真把事情鬧大,叫來警察,那丟人就丟到整個小區了。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罵了幾句場面話。
「好!好你個林默!你等著!我們走!」
說完,他拉著還在哭天搶地的岳母,帶著一臉不忿的蘇偉一家,灰溜溜地走進了電梯。
樓道里終於恢復了安靜。
我關上門,背靠在冰冷的門板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身體是疲憊的,但心裡卻異常的通透。
這場戰爭,我不能輸。
家醜不可外揚。
但我親手把這塊遮羞布,當著所有鄰居的面,撕了下來。
蘇晴的電話,幾乎是在她家人離開的瞬間就打了進來,帶著歇斯底里的憤怒。
「林默!你到底想幹什麼!你把我爸媽和我弟他們都關在門外?你還要不要臉!」
她的聲音尖銳到刺耳。
我把手機拿遠了一點,等她吼完,才平靜地反問。
「他們來幹什麼,你心裡不清楚嗎?」
「是來給我道歉的,還是理直氣壯來繼續蹭飯的?」
「蘇晴,在你眼裡,我的臉面不值錢,你娘家人的臉面,就那麼金貴?」
電話那頭的蘇晴呼吸一滯。
我沒有給她繼續咆哮的機會,直接切入了正題。
「我給你發個東西,你先看看,看完我們再談。」
說完,我掛斷電話,將那份早已準備好的《婚後三年家庭非必要開支統計表》連同附言,一起發給了她。
然後,我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扔到了一邊。
我知道,這份帳單對她來說,會是一次認知上的巨大衝擊。
她一直活在「都是一家人,別計較那麼多」的自我催眠里。
她從未真正計算過,她的「不計較」,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一個小時後,手機螢幕亮起,是蘇晴發來的微信。
「這……這是真的嗎?怎麼會有這麼多?」
她的語氣里,充滿了難以置信。
我沒有回覆。
我又從相冊里,翻出了幾張照片,給她發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