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完，就趴在桌子上，哭得幾乎要斷氣。」我媽的眼圈也紅了，「一個勁兒地跟我們道歉，說對不起你。」
我爸拍了拍我的肩膀。
「兒子，我們不是來逼你做決定的。」
「年輕人都可能犯錯，關鍵是看，她是不是真的認識到錯誤，能不能真的改過。」
「最終的決定權，還在你自己手上。」
那天晚上，蘇晴給我發了一條很長很長的微信。
她說她已經正式跟她父母和弟弟攤牌，以後不會再給他們一分錢，讓他們自己想辦法生活。
她說她家裡現在鬧得雞飛狗跳，她媽媽罵她不孝，她弟弟說要跟她斷絕關係。
她說她一點都不難過，反而覺得很輕鬆。
微信的最後，她寫道。
「林默，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不求你原諒，我只想告訴你，以前的蘇晴，已經死了。」
蘇晴真的變了。
她開始用行動，來為自己的錯誤買單。
她在公司附近找了一份晚上的兼職，在一家餐廳做服務員。
白天做文員，晚上端盤子，一天只睡五六個小時。
她每天都會給我發信息，不再是空洞的道歉和乞求。
她會告訴我她今天做了什麼，遇到了什麼客人，賺了多少錢。
她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學生，每天都在向我彙報她的思想和生活，渴望得到我的認可。
我一條都沒有回覆。
但我每一條，都看了。
沒有了我的經濟支持，蘇偉的日子很快就捉襟見肘。
他找不到像樣的工作，又吃不了苦，很快就把手裡的錢花光了。
他開始來我的公司樓下堵我。
隔著公司的玻璃門，他對我破口大罵，說我是縮頭烏龜，是陳世美。
我沒有理會，直接叫了保安。
幾次之後，他見從我這裡討不到好，就把目標轉向了蘇晴。
他衝到蘇晴的公司，當著所有同事的面，大吵大鬧，罵她忘恩負義，罵她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
整個辦公室的人，都在看蘇晴的笑話。
我從蘇晴的同事那裡聽到這件事時，心裡揪了一下。
我以為，按照蘇晴以前的性格，她會為了臉面，息事寧人，甚至會妥協。
但她沒有。
她當著所有人的面，平靜地看著她那個撒潑打滾的弟弟。
然後，她指著蘇偉，清晰地告訴了所有人。
「這是我弟弟，一個二十六歲，有手有腳，卻只想靠著姐姐姐夫過活的成年巨嬰。」
「他今天來這裡鬧，是因為我不再給他錢，去滿足他的懶惰和貪婪。」
「大家就當是看了一場猴戲吧。」
說完，她親自打電話叫來了保安，將蘇偉架了出去。
整個過程，她沒有掉一滴眼淚，甚至沒有一點慌亂。
她的同事說，當蘇偉被拖走後，她對著所有人鞠了一躬。
「不好意思，給大家添麻煩了。」
然後，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繼續工作，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但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握著滑鼠的手，一直在抖。
這件事，讓蘇晴在公司丟盡了臉面。
但她後來在微信里告訴我，她反而覺得一身輕鬆。
她說，當她親手撕開那塊名為「親情」的遮羞布時，她才真正獲得了自由。
那天晚上，我看著窗外的月亮，沉默了很久。
我主動給她發了自那晚之後的第一條信息。
「照顧好自己。」
消息發出去的瞬間，她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電話那頭，沒有言語，只有壓抑了許久之後，終於決堤的，洶湧的哭聲。
生活總是在你以為可以喘口氣的時候，給你新的麻煩。
蘇偉的債主，找不到蘇偉，開始通過一些非法的渠道，獲取了我和蘇晴的手機號。
騷擾電話和催債簡訊，像雪花一樣湧來。
雖然沒有實質性的威脅，但那種無時無刻不被打擾的煩躁，足以摧毀一個人的正常生活。
我有些不堪其擾。
但我心裡很清楚，我不能替蘇偉還這筆錢。
這個口子一旦開了，就永遠也堵不上了。
我通過一個做律師的朋友，找到了一位經驗豐富的民間調解員。
然後，我主動聯繫了那個債主，約了他和蘇偉，三方一起，坐下來談一談。
見面的地點，約在一家茶樓的包間裡。
蘇偉是被我強行叫來的，一臉的不情不願。
債主是個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帶著兩個小弟，氣勢洶洶。
我沒有被他的氣勢嚇到，平靜地表明了我的立場。
「第一，這筆錢，是蘇偉個人借的，從法律上講，我沒有任何義務替他還。」
「第二，冤有頭，債有主。你們去騷擾我太太，已經影響到了我們的正常生活，如果再有下次，我會直接報警處理。」
那債主冷笑一聲：「說這些沒用的，反正我只認錢。」
「我當然知道。」我點了點頭，「所以我今天來，是想提供一個解決方案。」
我看著蘇偉，眼神里不帶一點感情。
「我可以『出於人道主義』，借錢給你，讓你先把這筆債還上。」
蘇偉的眼睛瞬間亮了。
「但是，」我話鋒一轉，「我們必須簽下正規的借款合同，白紙黑字，寫明金額，利息，以及還款計劃。我會每個月從你的工資卡里，直接劃扣。」
「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們現在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蘇偉的臉垮了下來，但他看著旁邊虎視眈眈的債主，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咬著牙點了點頭。
事情解決得出乎意料的順利。
岳父岳母不知道從哪裡聽到了消息，又跑來找我。
他們覺得我肯出錢，就是服軟了。
岳母拉著我的手，苦口婆心地勸。
「林默啊，既然錢都出了，就別搞什麼借條了，多傷感情。都是一家人……」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人影擋在了我面前。
是蘇晴。
她不知什麼時候趕了過來。
她看著自己的父母，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和冷漠。
「媽，他的錢，不是大風刮來的。」
「蘇偉自己犯的錯，就該自己承擔後果。林默願意借錢給他，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這份借條，必須簽。不僅要簽，我還要做擔保人。」
「以後，如果你們再敢因為這件事來找林默的麻煩，」蘇晴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那我們就登報，斷絕親子關係。」
岳父岳母被女兒這決絕的態度，徹底鎮住了。
他們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後只能悻悻地離開。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蘇晴的身上。
她擋在我身前的那個背影，不算高大，卻在那個瞬間，讓我看到了磐石一般的力量。
我知道，那個曾經懦弱、拎不清的女孩，已經徹底消失了。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個真正懂得愛，也懂得守護的，我的妻子。
我最終還是撤回了那份離婚協議書。
但我沒有讓生活回到過去。
我起草了一份新的「家庭章程」，列印了出來。
章程里，詳細規定了我們婚後財產的歸屬和管理，明確了雙方的財務獨立性。
規定了與雙方原生家庭的相處界限，包括贍養義務的劃分，和非必要經濟援助的拒絕條款。
還規定了家庭公共開支的分擔比例，以及日常家務的分配。
每一條，都清晰，理性，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我把這份章程遞給蘇晴。
「如果你同意，就簽字。未來的日子，我們就按這個來。」
她看都沒看，直接拿起筆，在末尾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跡端正，沒有一點猶豫。
簽完字，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們現在住的這套房子，掛到了中介公司。
「準備出售。」
蘇晴看到我這個舉動，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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