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遊手好閒的小舅子，過年帶著全家去歐洲玩了一圈，花了足足 12 萬。
而我和老婆，為了省錢，連回老家的機票都選的紅眼航班。
年後家庭聚餐，岳母突然拿出一沓厚厚的發票：「女婿，你弟弟這次出去玩，花銷有點大，你給報了吧。」
我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全家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看向我老婆，只見她拿起一張發票，笑了笑，然後對她媽說了兩句話。
岳母當場就愣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包廂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暖黃色的燈光照在紅木圓桌上，每一道菜都冒著熱氣，卻驅散不了我心底升起的寒意。
岳母王桂芬那張塗著厚厚粉底的臉，此刻正對著我，嘴角帶著一點理所當然的微笑。
她手裡那沓花花綠綠的發票，像一疊判決書，輕飄飄地放在了轉盤中央。
周圍親戚們的竊竊私語像蚊蚋一樣鑽進我的耳朵。
有的是看好戲的幸災樂禍，有的是事不關己的冷漠。
我的手指緊緊攥著筷子，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憤怒像一團火，從胃裡燒到喉嚨口，灼得我生疼。
十二萬。
這個數字在我腦子裡炸開。
我和林曉，為了每個月一萬多的房貸，連多點一分外賣都要猶豫半天。
過年回家，兩張紅眼航班的機票是我們翻遍了所有購票軟體，才搶到的最廉價的團圓。
而我的小舅子林偉，一個二十八歲的成年巨嬰，心安理得地用這種方式，吸食著我們的血肉。
我的目光越過岳母，投向了坐在她身邊的林偉。
他正低頭玩著手機，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嘴角甚至還掛著一點得意的淺笑。
仿佛這十二萬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數字，而我，就是那個理應為他所有慾望買單的冤大頭。
我感覺自己的尊嚴正被按在地上反覆摩擦。
結婚五年，這種場景上演了無數次。
林偉換手機，找我。
林偉談女朋友買包，找我。
林偉不想上班，岳母就讓我給他開個店。
每一次，岳母都用「你們是一家人」、「你當姐夫的，多幫襯一下弟弟是應該的」來堵我的嘴。
而我的妻子林曉，總是在中間扮演和事佬的角色，勸我忍一忍，說她媽就那樣，說她弟弟還不懂事。
我忍了。
為了我愛的這個女人，為了這個我想要維繫的家，我一次次地退讓。
可退讓換來的不是感激，而是得寸進尺。
今天，他們終於把算盤打到了我的極限上。
我深吸一口氣，喉嚨乾澀，正準備開口說點什麼。
哪怕是撕破臉，我也不能再當這個冤大 G。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林曉動了。
她伸出纖細的手，從那疊發票里抽出了一張。
她的動作很輕，臉上甚至還帶著溫婉的笑意，和我認識了五年的她一模一樣。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知道，她又要勸我了。
她又要讓我為了所謂的「家庭和睦」，咽下這口惡氣。
然而，她接下來的動作，卻讓整個包廂的空氣瞬間凍結。
她把那張發票舉到林偉面前，依舊笑著，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
「這塊表五萬多，是給我買的嗎？」
林偉玩手機的動作一頓，抬起頭，眼神有些慌亂。
「姐，你……你說什麼呢？」他支支吾吾，不敢看林曉的眼睛。
親戚們的目光瞬間變得玩味起來，在林曉和林偉之間來回掃視。
岳母的臉色也變了，她想開口呵斥，卻被林曉接下來的話堵得死死的。
林曉收回發票，看都沒看一眼，直接扔回桌子中央。
她的目光轉向臉色越來越難看的岳母，笑容不變，語氣卻冷得像冰。
「媽，他的錢，我們一分不會出。」
她頓了頓，環視了一圈目瞪口呆的親戚，一字一句地補充道。
「誰花的，誰自己還。」
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前一秒還嗡嗡作響的議論聲，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林曉，仿佛第一天認識她。
我也愣住了，心臟狂跳。
這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永遠溫順、永遠選擇退讓的林曉。
岳母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嘴唇哆嗦著，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林曉！你瘋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林偉，他猛地站起來，因為動作太大，椅子向後倒去，發出一聲刺耳的巨響。
他惱羞成怒地指著林曉，吼道：「你是我姐嗎？有你這麼當姐姐的嗎？」
林曉冷冷地看著他，眼神里沒有一點溫度。
「在你把我當提款機的時候，你有把我當成你姐嗎？」
「你！」林偉氣急敗壞，一張臉憋得通紅。
「反了！真是反了！」岳母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她一拍桌子，指著林曉的鼻子破口大罵，「我白養你這麼大了！你這個白眼狼！為了個外人，連自己的親媽親弟弟都不要了！」
她口中的「外人」，無疑就是我。
我心裡的火「噌」地一下就竄到了頭頂。
「媽，你怎麼能這麼說？」
「我怎麼不能說？」岳母把矛頭轉向我，「陳浩，我告訴你，這事就是你挑唆的！要不是你這個掃把星，我女兒怎麼會變成這樣！」
混亂中，惱羞成怒的林偉猛地一掀桌子。
「嘩啦」一聲巨響，滾燙的菜湯、破碎的碗碟飛濺了一地。
親戚們尖叫著躲閃。
整個包廂亂成一鍋粥。
在這片狼藉中，我看到林曉的身體晃了一下。
我立刻衝過去，一把將她拉到我身後，用我的身體護住她，隔絕了所有的謾罵和混亂。
「我們走。」我對她說。
她抬起頭看著我，眼睛裡有水光，但更多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決絕。
她點了點頭。
我拉著她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個讓我窒息了五年的地方。
身後，是岳母撕心裂肺的咒罵，和林偉氣急敗壞的咆哮。
但這一次，我的腳步沒有絲毫猶豫。
回家的路上，車裡的氣氛壓抑得可怕。
我握著方向盤，手心全是汗。
城市的霓虹燈在車窗外飛速掠過，像一道道彩色的傷口。
我幾次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擔心林曉。
我擔心她只是一時衝動，事後會後悔，會因為跟娘家撕破臉而難過。
畢竟，那是她的親媽和親弟弟。
血緣這種東西，有時候就像一條無形的鎖鏈。
回到我們那個不大的，卻承載了我們所有希望和疲憊的家裡，林曉一言不發地換了鞋，走進臥室。
我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我跟著走進去，看到她正蹲在衣櫃前，從最底層拖出一個上了鎖的鐵盒子。
「曉曉……」我艱難地開口，「你……沒事吧？」
她沒有回頭，只是用鑰匙打開了盒子。
「啪嗒」一聲輕響，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她從裡面拿出一個厚厚的筆記本，然後站起身，轉身看著我。
她的眼睛很亮，亮得讓我心慌。
「陳浩，你過來坐。」她說。
我依言坐在床邊，感覺自己像個等待審判的犯人。
她把筆記本遞給我，聲音平靜得沒有一點波瀾。
「你看看這個。」
我接過筆記本，入手很沉。
封面上是幾個娟秀的字：家庭帳本。
我疑惑地翻開第一頁。
上面的字跡，是林曉的。
密密麻麻，工工整整，記錄著一筆筆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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