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年 X 月 X 日，媽說腰疼，買按摩椅，5800 元。」
「X 年 X 月 X 日，林偉換手機，蘋果最新款，8999 元。」
「X 年 X 月 X 日，林偉女友生日，買包，12000 元。」
「X 年 X 月 X 日，媽說老家房子要翻新，給 30000 元。」
「X 年 X 月 X 日，林偉說要學車，報名費加打點，8000 元。」
……
我一頁一頁地翻下去，雙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每一筆記錄，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
這些錢，絕大部分都是從我這裡拿走的。
有些我知道，有些我甚至都不知道。
林曉就這麼安安靜靜地，一筆一筆，全都記了下來。
筆記本的最後一頁，是一個匯總的數字。
三十四萬六千七百元。
我的呼吸停滯了。
五年。
整整三十四萬。
這個數字像一座大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一直以為，忍一忍就過去了。」林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顫抖，「我總想著，他們是我的家人，能幫就幫一點。」
「可我發現我錯了。」
「他們不是家人，是水蛭，是附著在我們身上，拚命吸血的怪物。」
「這個家，不是我們的家，是他們的提款機。」
她抬起頭，眼睛裡終於泛起了淚光。
「陳浩，你知道嗎？今天媽拿出那沓發票的時候，我一點都不意外。」
「我只是覺得噁心。」
「我噁心林偉一個大男人，心安理得地花著我們的血汗錢去揮霍。」
「我更噁心我媽，把重男輕女刻在骨子裡，把女兒當成給兒子鋪路的墊腳石。」
「今天這十二萬，只是個開始。如果我們認了，以後就會有二十萬，三十萬，我們這輩子都別想安生。」
「這個無底洞，我不想再填了。」
我的眼眶也紅了。
我走過去，緊緊地抱住她。
我能感覺到她瘦弱的身體在我懷裡輕輕顫抖。
原來，她什麼都懂。
原來，她承受的痛苦和壓力，一點都不比我少。
是我太遲鈍，是我一直以為她軟弱，需要我保護。
可實際上，她比我更清醒，也比我更勇敢。
「對不起，曉曉。」我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是我不好，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
我一直以為我的忍讓是為了她，為了這個家。
現在我才明白，我的忍讓，恰恰是縱容了那些吸血鬼，也把她推入了更深的深淵。
她在我懷裡搖了搖頭，淚水打濕了我的肩膀。
「不怪你。是我，一直沒有勇氣。」
「但是現在，我有了。」
她抬起頭，擦乾眼淚，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陳浩，從今天起，我們和他們，一刀兩斷。」
我看著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
那一刻，我感覺我們兩個人的心，前所未有地貼在了一起。
窗外的夜色很深，但我們的小家裡，卻仿佛亮起了一盞永不熄滅的燈。
我知道，一場風暴即將來臨。
但這一次，我不再是一個人戰鬥。
我的身邊，站著我最堅實的盟友。
第二天，風暴如期而至。
從早上八點開始，林曉的手機就響個不停。
來電顯示上，是兩個字：媽媽。
林曉看了一眼，直接按了靜音，把手機反扣在桌上。
手機螢幕在一片黑暗中，固執地亮了又滅，滅了又亮。
像一隻垂死掙扎的飛蛾。
我們誰都沒有說話，默默地吃著早餐。
電話終於停了。
緊接著，是簡訊轟炸。
我瞟了一眼，螢幕上彈出一條條預覽信息。
「林曉你這個不孝女！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連我的電話都敢不接了？」
「我告訴你，你要是不給你弟弟把錢解決了，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
惡毒的咒罵，夾雜著親情綁架的哭訴，像潮水一樣湧來。
林曉的臉色有些發白，但她始終沒有拿起手機。
過了一會兒，我的手機響了。
是岳母。
我毫不猶豫地掛斷。
她又打了過來。
我再次掛斷。
第三次，我直接把她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世界終於清凈了。
我看著林曉，她也正看著我，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釋然，也有並肩作戰的默契。
我們以為，這樣就能換來片刻的安寧。
但我們顯然低估了他們的無恥程度。
下午，門鈴被按得震天響。
我和林曉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預料之中的神情。
我們沒有去開門。
門外的敲門聲越來越大，從用手敲，變成了用腳踹。
「開門！林曉！陳浩！你們給我開門！」是岳母尖利的嗓音。
「你們兩個縮頭烏龜，有本事做沒本事認嗎？躲在裡面算什麼東西！」
「姐！姐夫！你們開門啊！我們好好談談！」這是林偉的聲音，聽起來帶著一點虛偽的焦急。
他們的叫罵聲在樓道里迴蕩，刺耳又難聽。
我能想像得到，鄰居們探頭探腦的樣子。
我的臉上一陣陣發燙。
林曉走到我身邊，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心冰涼，但卻給了我無窮的力量。
我們就像兩座沉默的孤島，在門外咆哮的海洋中，緊緊依偎在一起。
他們在門外鬧了將近一個小時。
各種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他們罵我是個吃軟飯的窩囊廢，挑撥我們夫妻關係。
他們罵林曉是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
到最後，岳母開始坐在地上撒潑哭嚎，控訴自己含辛茹苦把女兒養大，結果養出個仇人。
那哭聲悽厲，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隔著貓眼往外看。
樓道里已經圍了幾個鄰居，對著我們家指指點點。
我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
羞恥和憤怒幾乎要將我的理智吞噬。
我真想衝出去，把他們的醜惡嘴臉撕碎。
但林曉拉住了我。
她對我搖了搖頭，眼神異常平靜。
「別出去。」她說，「他們就是想逼我們出去，只要我們一出去，就又會被他們拖進泥潭裡。」
「讓他們鬧，鬧累了，自然就走了。」
我看著她冷靜的側臉，心裡的狂躁慢慢平息下來。
是的，她是對的。
跟無賴講道理，只會把自己也變成無賴。
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無視。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門外的聲音終於漸漸小了下去。
我再次通過貓眼看出去，樓道里已經空無一人。
只有我們家門口的地上，留下了一些瓜子皮和煙頭。
一場鬧劇，終於收場。
我和林曉都鬆了一口氣，癱坐在沙發上。
房間裡很安靜，只有彼此的呼吸聲。
我知道，這只是第一回合。
他們不會就此罷休。
接下來，還會有更猛烈的攻擊。
但我的心裡，卻異常平靜。
因為我知道，無論發生什麼，我們都會一起面對。
岳母和林偉的騷擾，並沒有因為我們的冷處理而停止。
他們換了一種更陰損的方式。
林偉開始在我公司樓下堵我。
那天中午，我正和同事有說有笑地走向食堂，林偉突然從一旁的綠化帶里竄了出來，一把攔住我。
他穿著一件皺巴巴的 T 恤，頭髮油膩，眼底帶著血絲，看起來狼狽又瘋狂。
「姐夫！」他大喊一聲，成功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
我心裡一沉，知道麻煩來了。
「你不能這樣！你不能見死不救啊！」他一把抓住我的胳 at，聲音裡帶著哭腔，「那十二萬不是我一個人花的！我女朋友也花了！現在她要跟我分手！都是因為你！」
周圍的同事都停下了腳步，好奇地看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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