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脆的巴掌聲,像一把鋒利的剪刀,瞬間剪斷了餐廳里所有嘈雜的聲響。
空氣凝固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凍結,只剩下抽油煙機還在徒勞地嗡嗡作響。
小姨子林月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手裡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我老婆林雪的血色從臉上瞬間褪盡,嘴唇翕動著,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全是驚恐。
而被我扇了一巴掌的女人,張琪,那張原本塗抹著精緻妝容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高高腫起。
一個清晰的五指印,如同一個恥辱的烙印,刻在了她白皙的皮膚上。
她似乎被打懵了,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瞳孔里滿是震驚和屈辱。
死寂只持續了三秒。
「啊——」
一聲刺破耳膜的尖叫,從張琪的喉嚨里爆發出來。
她像一頭髮了瘋的野獸,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面目猙獰地朝我撲過來。
「你敢打我?你這個廢物!吃軟飯的窩囊廢!你居然敢動手打我!」
她的指甲閃著寒光,直直地抓向我的臉。
我側身一步,輕易地躲開了。
她撲了個空,因為慣性差點摔倒,樣子狼狽不堪。
「陳默!你瘋了!」
小姨子林月終於反應過來,尖叫著衝過去扶住她搖搖欲墜的閨蜜。
她回過頭,一雙眼睛瞪得滾圓,布滿了紅血絲,像看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一樣看著我。
「姐夫!你怎麼能打女人!琪琪她只是開個玩笑,你怎麼能下這麼重的手!」
開個玩笑?
我心底冷笑一聲。
指著一個男人的鼻子,罵他是吃軟飯的廢物,這叫開玩笑?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開個玩笑,說她是個上趕著來別人家討飯的乞丐?
「陳默,你快……快給張琪道個歉。」
老婆林雪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快步走到我身邊,用力拉住我的胳膊,聲音都在發顫。
她的手心冰涼,全是冷汗。
「她是你妹妹的同學,是客人啊,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我能感覺到林雪的身體在微微發抖,她在害怕。
我垂下眼,看著她蒼白的小臉,心底那股被壓抑了三年的火氣,忽然就竄了起來。
三年來,為了她,為了我們這個家,我收起了所有的鋒芒,甘願洗手作羹湯。
我以為我們的生活會像這溫熱的飯菜一樣,平淡卻安穩。
可總有人想把這桌子掀了。
「道歉?」
我輕輕掙開林雪的手,目光越過她,落在那個還在撒潑的女人身上。
「我家的大米,不是給沒教養的狗吃的。」
我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
「現在,立刻,從我家滾出去。」
我的聲音不大,但餐廳里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張琪的哭嚎聲戛然而止,她大概沒想到,我這個「軟飯男」竟然敢這麼強硬。
「你……你讓我滾?」
她指著自己的鼻子,氣得渾身發抖。
「好,好得很!陳默,你給我等著!」
她猛地從包里掏出手機,手指顫抖著似乎要撥號。
「我要報警!我要告你故意傷害!我要讓你身敗名裂!讓你坐牢!」
「還有你!」她又把矛頭指向林雪,「你看看你找的什麼男人!一個會打女人的暴力狂!林雪,你真是瞎了眼!」
林月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邊安慰著張琪,一邊用哭腔對我吼道:「姐夫,你太過分了!琪琪失戀了心情不好,你一個大男人就不能讓著她點嗎?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個沒本事的家暴男!」
說完,她也掏出手機,哭哭啼奇地撥通了電話。
「媽!你快來啊!姐夫他瘋了!他把我的同學給打了!嗚嗚嗚……他還要把我們都趕出去……」
她添油加醋地把所有罪名都安在了我的頭上,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無辜又可憐的受害者。
我冷眼看著她們的表演,內心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沒有憤怒,沒有激動,甚至連一點波瀾都沒有。
就像在看一場蹩腳又滑稽的鬧劇。
這些年來,這種輕視和鄙夷,我早已習慣。
只是沒想到,今天會被一個外人,用如此粗暴的方式,當著我妻子的面,撕開那層偽裝的溫情。
餐桌上,我精心準備了一下午的糖醋排骨、清蒸鱸魚、麻婆豆腐……還冒著騰騰的熱氣。
每一道菜都是林雪和林月愛吃的。
可現在,沒有人再看它們一眼。
那香氣仿佛也變成了對我的嘲諷。
「陳默……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林雪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緊緊抓著我的衣角,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媽和爸馬上就來了,你先服個軟,別把事情鬧大……我們還要過日子的啊。」
她夾在中間,一邊是咄咄逼人的親戚和閨蜜,一邊是寸步不讓的丈夫。
她的臉上寫滿了為難、痛苦和哀求。
看著她這副左右為難、快要被逼哭的樣子,我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
一股尖銳的疼痛,伴隨著一股深切的疲憊,從心臟蔓延至四肢百骸。
三年的婚姻,我自問對她無微不至,對這個家傾盡所有。
可到頭來,在她的家人和我之間,她永遠是那個試圖和稀泥,讓我退讓的那一個。
我以為我能習慣。
我以為只要我退得夠多,就能換來安寧。
但今天我才發現,我的退讓,在別人眼裡,只是軟弱可欺的證明。
我的婚姻,我用退讓和忍耐維持的所謂平靜,原來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一點裂痕,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堅守了三年的信念上。
門鈴被按得震天響,幾乎要把整個防盜門拆了。
岳母那標誌性的大嗓門,隔著門板就傳了進來。
「開門!陳默你個小王八蛋!給我開門!」
林雪嚇得一個哆嗦,趕緊跑去開門。
門剛一打開,岳父岳母就跟兩陣旋風似的颳了進來。
岳母王秀芬一馬當先,她那雙精明的眼睛在客廳里掃了一圈,立刻就鎖定了目標。
她看都沒看還在抽泣的張琪和林月,徑直衝到我面前,一根手指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子上。
「陳默!你長本事了啊!敢在我女兒家裡打人了?誰給你的膽子!你吃我們家的,喝我們家的,現在還敢動手打我女兒的同學!你是不是以為我們林家沒人了!」
她的唾沫星子噴了我一臉。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媽,不是那樣的,你聽我解釋……」林雪急忙想上來解圍。
「你給我閉嘴!沒用的東西!」岳母一把推開林雪,那力道讓她踉蹌了一下。
「我早就跟你說過,這個男人靠不住!你就是不聽!現在好了吧?把狼引到家裡來了!」
岳父林建國背著手,板著一張臉走了過來,他比岳母要沉得住氣,但眼神里的輕蔑和怒火卻絲毫不加掩飾。
他走到還在演戲的張琪面前,裝模作樣地問了幾句,然後轉過身,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審判官口吻對我說道:
「陳默,別的話我也不多說。現在,立刻,馬上,給張琪跪下道歉!」
我挑了挑眉。
跪下?
「光道歉不夠!」張琪立刻從林月懷裡抬起頭,臉上掛著淚痕,眼神里卻全是得意和怨毒。
「叔叔,他把我打成這樣,我的臉都毀容了!我還要去醫院驗傷!他必須賠償我的精神損失費、誤工費、醫藥費!五十萬!一分都不能少!」
五十萬?這女人真是獅子大開口。
林月也趕緊幫腔:「對!爸,你不知道姐夫平時在家有多懶!他根本不出去工作,整天就知道做做飯,打掃打掃衛生,全靠我姐一個人在外面辛辛苦苦掙錢養著他!他就是個寄生蟲!現在還敢打人,這種人就不能慣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