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都沒有查詢一下銀行卡的餘額。
張蘭結束了她為期半個月的豪華旅行，心滿意足地回了國。
那十五萬，經過她在歐洲的瘋狂購物，已經所剩無幾。
她帶回來的，除了一堆用不上的奢侈品，還有一身的疲憊。
她一回家就躺在沙發上，指揮著李俊給她端茶倒水。
母子倆還在回味著這段時間的快活日子。
直到一條簡訊的到來，打破了所有的平靜。
「尊敬的客戶，您的房貸本月尚未還款，已產生逾期，請儘快處理，以免影響您的徵信。」
簡訊來自銀行。
李俊看著手機螢幕上的那行字，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他這才慌了神。
李俊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
他立刻打開手機銀行，查詢家裡所有銀行卡的餘額。
結果讓他如墜冰窟。
每一張卡的餘額，都是零，甚至還有一張信用卡是負數。
他這才想起，我們的存款早已見底，家裡的開銷全靠我每個月的工資。
而那張他還房貸的卡，裡面的錢，早就在上個月被他取出來，給他媽買了新手機。
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頭頂。
他立刻給我發郵件，連發了三封。
「蘇晴，你什麼意思？為什麼不還房貸？」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想讓我們的房子被銀行收走嗎？」
「趕緊把錢打過來！聽見沒有！」
他的語氣理直氣壯，充滿了質問，仿佛我是那個犯了錯的人。
我正在跟進一個重要的項目，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才看到他的郵件。
我沒有動怒，只是覺得可笑。
我敲擊鍵盤，回了一封簡短的郵件。
「那十五萬獎金，就是用來還貸和日常開銷的。現在錢在你媽那裡，你應該問她要。」
郵件發出去，石沉大海。
我知道，他肯定去找張蘭了。
一場風暴，正在那個家裡醞釀。
果然，當天晚上，林悅就給我發來了消息。
「打起來了！你猜怎麼著？李俊去找他媽要錢，他媽說錢都花完了！」
林悅的消息里，帶著幸災樂禍的語氣。
「不僅花完了，還被她一個牌搭子騙去投了個什麼『海外 P2P』，說是能翻倍，結果血本無歸！」
「現在母子倆在家裡對罵呢！一個罵對方是敗家娘們，一個罵對方是窩囊廢！」
我能想像出那個畫面。
一地雞毛。
沒過多久，李俊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我早就把他的號碼拉黑了，自然打不通。
於是，我的工作郵箱又開始被轟炸。
郵件的語氣，從最開始的質問，變成了憤怒，又從憤怒，變成了近乎祈求。
「晴晴，我錯了，我不該把錢給我媽。」
「你先幫我把這個月的房貸還上，行不行？錢我以後一定還你。」
「銀行的電話都快把我的手機打爆了，我真的沒辦法了。」
我看著那些郵件，心裡沒有一點憐憫。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我回了他八個字。
「我在執行重要項目，請勿打擾。」
然後，又補了一句。
「自己的問題，自己解決。」
銀行的催款電話，像奪命的符咒，讓李俊焦頭爛額。
他開始向他那些狐朋狗友借錢。
可那些平日裡稱兄道弟的「朋友」，一聽到「借錢」兩個字，立刻就變了臉。
有的說自己手頭緊，有的說老婆管得嚴，有的乾脆就不接電話。
他這才看清，所謂的「朋友」，不過是酒肉之交。
萬般無奈之下，他只能厚著臉皮，去向那些以前他根本看不起的親戚求助。
他挨個打電話，姿態放得極低。
換來的，卻是無盡的羞辱和白眼。
「喲，這不是大孝子李俊嗎？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了？」
「你不是有本事嗎？一個季度獎金十五萬，還差這點小錢？」
「你媳婦不是挺能幹的嗎？找你媳婦去啊！」
他掛了電話，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可奈何。
最終，他從一個遠房表叔那裡，借到了三千塊錢。
代價是，他要當著所有親戚的面，給那位表叔鞠躬道歉，因為他以前嘲笑過人家是「鄉巴佬」。
那一刻，他的尊嚴，被徹底碾碎在地上。
李俊東拼西湊，加上那備受羞辱借來的三千塊，總算是在最後期限前，把第一個月的房貸給還上了。
但他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下個月的帳單，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
屋漏偏逢連夜雨。
張蘭那個所謂的「投資」，徹底爆雷了。
新聞上報道了那個 P2P 平台非法集資，老闆捲款跑路的消息。
張蘭最後的幾萬塊錢，也打了水漂。
母子倆的生活質量，直線下降。
以前頓頓有肉，現在只能頓頓青菜豆腐。
他們開始為了一點柴米油鹽的小事，爆發無休止的爭吵。
張蘭不再夸兒子孝順了，她開始抱怨。
抱怨蘇晴不在家，沒人伺候她，沒人給她做飯，沒人打掃衛生。
她罵我是個白眼狼，是個沒有良心的女人。
李俊聽得心煩意亂，也開始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我身上。
巨大的精神壓力，讓他在工作上頻頻出錯。
一個簡單的報表，他都能弄錯好幾個數據。
他被部門領導叫到辦公室，劈頭蓋臉地訓斥了一頓。
家裡的日子，也過得一團糟。
水電費、燃氣費因為拖欠，被物業貼上了催繳單，紅色的單子在門上，像一道道刺眼的傷疤。
李俊徹底沒轍了。
他再次開始了對我的郵件轟炸。
這一次，他不再質問，也不再祈求，而是開始賣慘。
他聲淚俱下地描述，自己和母親的日子過得有多麼不容易。
說他媽因為營養不良，都瘦了十幾斤。
說他因為壓力太大，頭髮都白了一圈。
說這個家沒有我，就真的要散了。
我把他的郵件，原封不動地轉發給了林悅。
林悅回了我一個「活該」的表情包，外加一連串的「哈哈哈哈哈哈」。
我關掉郵件，繼續處理手頭的工作。
我負責的那個海外項目，因為推進順利，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
公司為了獎勵我們團隊，發了一筆不菲的獎金。
我拿著那筆錢，走進了一家我以前只敢在櫥窗外看看的奢侈品店。
我給自己買了一件一直捨不得買的羊絨大衣。
米白色的，剪裁利落，質感極好。
穿在身上，整個人都挺拔了起來。
我站在鏡子前，看著那個容光煥發的自己，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我拍了張照片，發給了林悅。
沒有配任何文字。
林悅秒回：「女王陛下！」
我笑了。
是啊，我才是自己人生的女王。
我的未來，充滿陽光，而有的人，只能在陰溝里掙扎。
生活的重壓，像一台巨大的碾路機，從李俊和張蘭的身上，無情地碾過。
張蘭為了補貼家用，想到了一個辦法。
她把自己那些年攢下的金銀首飾拿出來，準備賣掉換點錢。
她信心滿滿地去了市裡最大的珠寶回收店。
結果，老闆拿著放大鏡看了半天，輕蔑地告訴她，她那一堆寶貝里，大部分都是鍍金的假貨。
「大媽，您這鐲子，最多值個五十塊錢的工本費。」
老闆的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她的臉上。
周圍的顧客都投來了看熱鬧的目光，夾雜著竊竊私語。
張蘭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她覺得所有的人都在嘲笑她。
她抱著那一堆「破銅爛鐵」，狼狽地逃出了珠寶店。
接連的打擊，加上長期的營養不良，她的身體終於垮了。
那天，她在菜市場和人為了幾毛錢的菜價爭吵時，突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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