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在意別人的眼光,我相信你。」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股暖流,瞬間湧進了我冰冷的心。
我看著他清澈真誠的眼睛,這是第一次,在家人之外的人身上,感受到如此純粹的溫暖和善意。
我握緊了手裡的水杯,點了點頭。
謝謝你,張偉。
也謝謝你們,我的好親戚。
是你們,讓我徹底看清了現實,也讓我下定了決心。
這場仗,我不會再退縮了。
經歷了公司的這場風波,我徹底明白了一件事。
和這群沒有底線的人硬碰硬,只會兩敗俱傷。
他們不在乎臉面,但我不能不在乎我的工作和聲譽。
我必須改變策略。
晚上,我主動給母親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我甚至能想像到她在那頭得意的表情。
我放軟了聲音,帶著一點哭腔和委屈。
「媽,我錯了,我不該跟你們吵架。」
「我想了一天,你們說的對,一家人,是該互相幫助。」
「我之前太衝動了,你們別生我氣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母親的語氣果然緩和了下來。
「知道錯了就好,你這孩子,就是犟。」
「你放心,你姑姑那邊,我去說。她也是為了你好,怕你一個女孩子家存不住錢,亂花。」
我聽著這顛倒黑白的話,心裡冷笑,嘴上卻依舊乖巧。
「媽,我知道了。我想跟姑姑當面道個歉,也把錢的事情說清楚。」
「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想請幾位家族裡德高望重的長輩做個見證,比如三叔公他們。省得以後又有什麼誤會。」
母親一聽,立刻答應了,覺得我這是真心悔過,還想在長輩面前掙回面子。
掛了電話,我立刻收起了所有表情。
我知道,姑...姑那邊肯定會得意洋洋地答應。
在她看來,我這是徹底屈服了,她要在所有親戚面前,看我低頭認錯,風風光光地拿到那筆錢。
這正是我想要的。
我將時間地點定在了周末,三叔公的家裡。
三叔公在家族裡輩分最高,為人也最公正,有他在場,姑姑就算想撒潑,也得掂量掂量。
赴約前,我做了萬全的準備。
我將外婆留下的日記和信件,一頁一頁地用手機拍了下來,做了電子備份。
原件,我找了一家銀行,租了一個保險箱,妥善地存放了起來。
我還特意去買了一支小巧的錄音筆,確保到時候能將所有人的話都清晰地錄下來。
手機里的錄音 APP,也隨時處於待命狀態。
周五晚上,張偉給我發來一條信息。
「周末的家庭會議,需要我幫忙嗎?比如扮演一下你那位月薪三萬的男朋友?」
我看著信息,忍不住笑了。
這是這幾天來,我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笑。
我回復他:「謝謝,不用。這是我的戰爭,我要親自打贏它。」
他很快回了過來:「好,我相信你。加油。」
簡單的四個字,卻給了我無窮的力量。
我站到鏡子前,看著裡面的自己。
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那雙眼睛,不再是過去的怯懦和躲閃。
那裡,只有一片冷靜的、帶著鋒芒的湖水。
林秀英,王浩,我親愛的爸爸媽媽。
你們精心準備的舞台,我已經準備好登場了。
就是不知道,這場戲的結局,你們會不會喜歡。
周六下午,三叔公家的客廳里坐滿了人。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緊張又詭異的氣氛。
我到的時候,姑姑、表弟,還有我的父母都已經在了。
他們四個人坐在一邊的沙發上,形成了一個堅固的同盟。
而我,孤零零地坐在另一邊,像個等待審判的犯人。
幾個被請來做見證的長輩,包括三叔公在內,都表情嚴肅地坐在主位上。
姑姑林秀英見所有人都到齊了,迫不及待地率先發難。
她先是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淚,然後開始添油加醋地控訴我的種種「罪行」。
從我不懂事,到自私自利,再到忘恩負義,差點把我說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三叔,各位長輩,你們可要為我做主啊!我這個侄女,翅膀硬了,就不認我們這些窮親戚了!」
「浩浩是她唯一的表弟,現在就因為一輛車,她就要跟我們斷絕關係,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我父母在一旁,一個勁地唉聲嘆氣,扮演著被不孝女傷透了心的可憐父母。
表弟王浩則低著頭,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將一個被姐姐欺負的可憐弟弟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姐,我真的不是要你的錢,我就是想……想讓你幫我一把。」
親戚們不明就裡,開始紛紛開口勸說我。
「曼曼啊,你姑姑說得對,一家人,不能這麼生分。」
「是啊,你一個女孩子,存那麼多錢也沒用,幫幫你表弟,也是應該的。」
「識大體一點,別讓你爸媽為難。」
一聲聲的「勸告」,像一把把軟刀子,扎在我的心上。
我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直到所有人都說完了,客廳里暫時安靜下來。
我才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落在林秀英的臉上。
我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姑姑。」
「你記不記得二十年前,你從外婆那裡,借走了五千塊錢?」
客廳里瞬間鴉雀無聲。
姑姑的臉色猛地一變,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矢口否認。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什麼時候找你外婆借錢了?你別血口噴人!」
我沒有理會她的激動,只是不緊不慢地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了一疊 A4 紙。
那是我列印出來的,外婆日記的複印件。
我找到其中一頁,輕輕念了出來。
「八月三日,晴。秀英來,說浩浩上學要交贊助費,家裡拿不出錢,從我這裡拿走五千元。再三保證,年底一定還。唉,女兒的難處,我這個當媽的,只能幫了。」
姑姑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她惱羞成怒地拍著桌子。
「假的!這都是你偽造的!你外婆都去世那麼多年了,死無對證,你就是想往我身上潑髒水!」
「哦?死無對證嗎?」
我微微一笑,又翻了一頁。
「那姑姑,你記不記得,又過了四年,你又以表弟要買電腦為名,從外婆那裡拿走八千塊錢?」
我準確地說出了時間、金額和理由。
親戚們開始交頭接耳,看向姑姑的眼神,已經帶上了一點懷疑。
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我看著臉色已經開始發白的姑姑,心中冷笑。
林秀英,別著急。
好戲,這才剛剛開始。
面對姑姑的垂死掙扎,我沒有再跟她爭辯。
我只是拿出了我的手機,按下了播放鍵。
一段清晰的對話,從手機里流淌出來。
那是我前幾天給母親打電話時,偷偷錄下的。
錄音里,我的聲音帶著引導性:「媽,我記得小時候,姑姑是不是家裡挺困難的?好像還找外婆借過錢?」
母親的聲音響起,帶著一點不耐煩:「哎呀,那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你提那個幹嘛?你姑姑那時候確實不容易,你外婆心疼她,就『拿』了點錢給她,也不是什麼大事。」
「拿」了點錢。
母親無意中的一個用詞,卻成了最致命的證據。
錄音播放完畢,客廳里死一般的寂靜。
我父母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們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驚恐和憤怒。
他們沒想到,自己最疼愛的女兒,竟然會給他們下套。
姑姑徹底慌了,她語無倫次地狡辯著:「這……這是合成的!對!是你找人合成的!林曼,你為了不給錢,真是煞費苦心啊!」
我關掉錄音,又拿出了另一份複印件。
是外婆的那封信。
我站起身,走到客廳中央,用一種沉痛而清晰的聲音,當眾朗讀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