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我一掌拍在桌面上，精心準備的滿桌好菜瞬間散落一地。
紅燒肉的湯汁濺到牆上，白切雞滾落在地板上，就連那盤我特意為爸做的清蒸魚也摔得稀爛。
小舅子王振華呆呆地看著我，筷子還舉在半空中。
"姐夫，爸的退休金以後歸我管，你只負責出力。"這句話還在我耳邊迴響著。
六年！整整六年！我像兒子一樣伺候著岳父，從按摩洗腳到喂藥熬湯，哪一天不是小心翼翼？
如今他一回來，就要把我當成保姆？
我看了看震驚的妻子王慧芳，看了看沉默不語的岳父王德山，最後定定地看著面前這個28歲、剛從外地工作回來的小舅子。
"對不起。"
我放下筷子，轉身走向門口。
身後傳來慧芳急促的聲音："峰子，你別..."
但我沒有回頭。
有些話，有些事，已經不需要再說了。
01
六年前的那個秋天，我第一次來到這個家。
那時候我24歲，剛畢業不久，在一家小公司做銷售。慧芳比我小三歲，剛從師範學校畢業，準備當小學老師。
我們是大學同學介紹認識的。
岳父王德山那時剛退休，精神很好，話也多。岳母李淑芬身體還硬朗，總是笑眯眯的，見到我就拉著我的手問東問西。
"峰子啊，你家是哪裡的？父母做什麼工作？"岳母端著茶水坐在我旁邊。
"阿姨，我是農村的，父母都是農民。"我有點緊張，生怕他們看不起我的出身。
沒想到岳父放下報紙，點點頭："農村孩子好，踏實。"
岳母也笑著說："只要你對慧芳好就行。"
那天晚上，岳母做了一桌菜，岳父還特意開了一瓶酒。
"峰子，來，嘗嘗這個紅燒肉，這是慧芳最愛吃的。"岳母給我夾菜。
"還有這個湯，老頭子最愛喝。"
我一邊吃一邊想，這就是家的感覺吧。
從小父母忙農活，很少有機會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頓飯。在這裡，我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
"峰子，以後常來啊。"岳父舉起酒杯。
"一定的，爸。"我也舉起杯子。
那一聲"爸"，我叫得很自然，也很認真。
02
三年前的春天，岳母突然病倒了。
那段時間我和慧芳剛結婚不久，正忙著張羅新房子的事情。
慧芳接到電話時我正在搬家具，她哭著說："峰子，媽媽不行了。"
我丟下手裡的東西，開車就往醫院趕。
到了醫院，岳父坐在走廊里，頭髮似乎一夜間白了許多。他看到我們，眼睛紅紅的："醫生說是急性心梗，搶救了三個小時..."
岳母走得很突然。
前一天還在電話里跟慧芳說要來看我們的新房子，第二天人就沒了。
辦完喪事，岳父像變了個人，話少了，人也瘦了。
"爸，要不你搬過來跟我們住吧？"慧芳提議。
岳父搖搖頭："我住習慣了，再說振華過兩年也要回來的。"
振華是慧芳的弟弟，大學畢業後去了深圳工作，說要在外面闖幾年。
"那我們每天過來陪您。"我說。
就這樣，我和慧芳開始了每天兩頭跑的日子。
白天上班，晚上就到岳父家陪他吃飯，幫他收拾屋子，陪他看電視聊天。
有時候岳父會突然問："峰子，你說她是不是走得太急了？連句話都沒留下。"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陪他坐著。
後來我發現，岳父最害怕的是一個人待著。只要家裡有人，他就安心很多。
於是我做了一個決定：搬過來住。
"峰子，這樣太麻煩你了。"岳父說。
"爸，我們是一家人，哪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就這樣，我和慧芳搬到了岳父家。
03
今天振華要回來了。
一大早我就起來準備，想做一桌好菜給他接風。
六年沒見，不知道這個小舅子變成什麼樣了。
岳父顯然很興奮，從昨天就開始念叨："振華終於要回來了，這孩子在外面這麼多年，不知道瘦了沒有。"
我在廚房忙活著，岳父坐在客廳里，每隔幾分鐘就問一次："峰子，幾點了？振華說幾點到？"
"爸，您別急，他說下午三點的高鐵，現在才十點呢。"
我一邊擇菜一邊想著要做什麼。
紅燒肉，這是振華小時候最愛吃的，岳母以前經常做。
清蒸魚，岳父愛吃，而且寓意年年有餘。
白切雞，簡單但營養，適合岳父的身體。
還有幾個素菜，營養搭配要均衡。
我在廚房忙了一整天，岳父就在旁邊看著，時不時地說："峰子，你這手藝越來越好了。"
"都是跟媽學的。"我說。
岳母生前最愛下廚房，總說一家人在一起吃飯是最幸福的事情。我接手這個家之後，也儘量保持著這個傳統。
每天變著花樣做菜，讓岳父吃得開心，身體健康。
下午三點，振華回來了。
他比六年前高了一些，也壯實了不少，穿著一身名牌，手裡拎著一個很貴的箱子。
"爸！"他一進門就抱住了岳父。
岳父眼睛都紅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姐，姐夫。"振華跟我們打招呼，客氣但有些疏遠。
"振華，快坐，累了吧？峰子做了一桌菜，都是你愛吃的。"慧芳拉著弟弟坐下。
我把菜一樣樣端上桌，振華看了看，點點頭："姐夫手藝不錯。"
"快嘗嘗，看看還是不是原來的味道。"我給他盛飯。
一家人圍坐在桌前，岳父臉上久違地露出了笑容。
04
飯桌上的氣氛開始有些微妙。
振華夾了一塊紅燒肉，嘗了嘗，說："味道不錯，就是有點油膩。我在深圳這幾年，習慣吃清淡的了。"
我心裡有點不舒服，但還是笑著說："下次做清淡點。"
"振華啊，你這次回來是要在這邊工作了嗎？"慧芳問。
"對，我在深圳的公司準備開拓北方市場，就派我回來負責。"振華喝了口湯，"說起來，這幾年在外面也攢了些錢。"
岳父很高興："那就好，一家人在一起最重要。"
"爸，這些年辛苦您了。"振華突然變得嚴肅，"還有姐，姐夫，謝謝你們照顧爸爸。"
"都是應該的。"我說。
振華點點頭，然後說："不過現在我回來了，有些事情可能要重新安排一下。"
慧芳放下筷子："什麼意思？"
"我是說，爸爸的生活起居這些，以後我來負責。姐夫這些年也累了，該休息休息了。"
我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岳父也停止了吃飯，看著我們。
"振華，我們住得挺好的，爸爸也習慣了。"慧芳說。
"姐，我不是讓你們搬走的意思。我的意思是，爸爸的事情，應該由兒子來管。"振華的語氣變得有些強硬，"比如說，爸爸的退休金這些..."
我的手握緊了筷子。
"振華，你想說什麼就直說。"我看著他。
振華深吸了一口氣："好吧，我就直說了。"
05
振華放下筷子，直視著我的眼睛。
"姐夫，我很感激你這六年來對爸爸的照顧，真的很感激。"他的語氣很認真，"但是現在我回來了，有些事情需要理清楚。"
岳父想要說什麼，但振華抬手示意他別說話。
"爸爸的退休金，這些年都是你在管對吧？"
我點點頭："是的，因為爸爸年紀大了，銀行的事情他不太會辦。"
"每個月多少錢？"
"四千二。"
"這六年，一共七十二個月，就是三十多萬。"振華算得很快，"這筆錢現在在哪裡？"
我感覺到一種侮辱："你什麼意思？"
"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了解一下情況。"振華說，"畢竟我是爸爸的兒子，這些事情我應該知道。"
慧芳的臉色也變了："振華，你怎麼能這樣說？峰子這些年為了這個家..."
"姐，我知道姐夫付出很多，我也很感激。但是感激歸感激，該理清楚的還是要理清楚。"
我深吸了一口氣，強壓著內心的憤怒："錢都在爸爸的帳戶里，分文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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