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叔子賭博欠了錢,全家都瞞著我。
直到我出差回來,去給公婆送飯,在門口聽見婆婆對我老公吼:「你弟都快被人打死了!你還不去讓你媳婦把陪嫁拿出來救急!你是想逼死我們全家嗎?」
我拎著保溫桶,如遭雷擊。
我的陪嫁,是我爸媽的血汗錢,是我的底氣和退路。
我聽見老公在裡面焦急地說:「媽,那錢動不了啊!」
「動不了?那就讓她滾!我們家不養吃白飯的!」
好。
我轉身就走,這飯,他們不配吃。這個家,我也不想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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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落地,江城的濕熱空氣撲面而來。
連續半個月的高強度工作,讓我整個人都快散了架。
我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讓司機在路口停下,拐進了那家我們常去的老字號飯店。
李浩喜歡他家的紅燒肉,公公婆婆則偏愛那道火候十足的老鴨湯。
我想著他們,心裡那點出差的疲憊都化成了柔軟的歸心似箭。
拎著沉甸甸的保溫桶,湯的香氣絲絲縷縷地鑽進鼻子裡,我站在公婆家那扇熟悉的防盜門前,準備給他們一個驚喜。
我甚至能想像到,婆婆錢秀芳看到我時,那先是驚訝隨即堆滿笑意的臉。
手抬起來,正要敲門。
門裡,錢秀芳尖利刻薄的嗓音像一把帶了毒的錐子,毫無徵兆地刺穿了門板,扎進我的耳膜。
「你弟都快被人打死了!你還不去讓你媳婦把陪嫁拿出來救急!你是想逼死我們全家嗎?」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
血液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從指尖開始,一點點變冷,直至四肢百骸都泛起冰涼的寒意。
陪嫁?
我的陪嫁?
我聽見我丈夫,李浩,在裡面焦急又懦弱地辯解。
「媽,那錢動不了啊!那是周靜她爸媽留給她的,房本上也是她的名字,我怎麼動?」
他的聲音聽起來那麼陌生,充滿了為難,卻沒有一點的憤怒和拒絕。
「動不了?」
錢秀芳的聲音拔高了八度,像被人踩了尾巴的貓,歇斯底里。
「那就讓她滾!我們家不養吃白飯的!她嫁進我們李家,她的人她的錢就都是我們李家的!」
「娶她回來是幹什麼的?不就是為了幫襯咱們家嗎?現在你弟有難,她倒想撇清關係?門兒都沒有!」
「李浩我告訴你,今天這錢,她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
我拎著保溫桶,靜靜地站在門外,像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像。
原來,驚喜是這個。
原來,我滿心歡喜為之奔赴的家人,在門後正磨刀霍霍,盤算著如何將我敲骨吸髓。
我想起結婚前,我爸媽把那張存著八十萬的卡和一套全款付清的小公寓房本交到我手上。
他們說:「靜靜,這是爸媽一輩子的血汗錢,是你的底氣,也是你的退路。以後不管發生什麼,有這個在,你就餓不著,就有地方住。」
我想起結婚時,錢秀芳哭窮,說家裡為了給兩個兒子蓋房已經掏空了,一分彩禮都拿不出來。
我爸媽體諒他們不易,不僅沒要彩禮,還讓我把這八十萬帶了過去,撐起了我們這個小家的啟動資金。
我想起平日裡,我省吃儉用,給公婆買最好的補品,給那個不成器的小叔子李明換最新款的手機,補貼他的生活費。
我以為我的付出,能換來真心。
換來的,卻是「吃白飯的」。
換來的,是他們全家理直氣壯的算計。
我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保溫桶里的老鴨湯還滾燙著,香氣濃郁,可現在聞起來,只覺得一陣陣反胃。
我再也提不起敲門的力氣。
我甚至連質問他們的慾望都沒有。
我默默地轉過身,一步一步,走下樓梯。
樓道里的聲控燈應聲而亮,又在我身後一盞盞熄滅,如同我那顆迅速冷卻的心。
樓下那個綠色的、散發著餿味的垃圾桶,靜靜地立在角落裡。
我走過去,擰開保溫桶的蓋子。
將那鍋我排了半小時隊才買到的,還冒著熱氣的,飽含我愚蠢溫情的老鴨湯,盡數倒了進去。
金黃的湯汁和肥美的鴨肉,瞬間被骯髒的垃圾淹沒。
真好。
這才是它們最好的歸宿。
這家人,他們不配。
我回到我和李浩的家,那個用我的陪嫁錢裝修起來,處處透著我心血的「愛巢」。
此刻,它看起來像一個精緻的牢籠。
我沒有開燈,在黑暗中坐了很久,直到門鎖傳來轉動的聲音。
李浩回來了。
他打開燈,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我,愣了一下。
「老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提前了也不說一聲,我好去接你啊。」
他臉上堆著熟悉的笑容,語氣裡帶著一點恰到好處的驚喜,好像什麼都未曾發生過。
如果不是兩個小時前我親耳聽見那場對話,我幾乎要被他精湛的演技騙過去。
我冷冷地看著他,沒有動。
「接我?接我去你媽那裡,商量怎麼把我的陪嫁拿出來給你弟還債嗎?」
我的聲音很平靜,不帶一點波瀾,卻像一把冰刀,瞬間劃破了他臉上虛偽的面具。
李浩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他張了張嘴,眼神躲閃,半天擠不出一個字。
「你……你都聽到了?」
他支支吾吾,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看他這副樣子,我心底最後一點可笑的期望也徹底熄滅了。
他甚至連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樣」的辯解都沒有。
「李明賭博欠了多少?」我繼續問,像一個審判官。
「五……五十萬。」
他垂下頭,不敢看我的眼睛。
「呵,五十萬。」我扯了扯嘴角,笑意冰冷,「手筆真不小。所以,你們全家商量的結果,就是讓我賣掉我爸媽給我買的房子,或者拿出我媽留給我救命的存款,去填你弟那個無底洞?」
「不是的,老婆,你聽我解釋!」
李浩終於急了,上前幾步想要抓住我的手。
我厭惡地躲開。
「我媽她也是沒辦法!那些放高利貸的天天去家裡鬧,說再不還錢就要砍我弟的手!她一個老太太,被嚇壞了,才口不擇言的!」
他開始為他的劊子手家人辯解,每一句話都讓我覺得噁心。
「口不擇言?讓她滾,不養吃白飯的,這也是口不擇言?」我一字一句地把錢秀芳的話還給他。
「一家人,就是要算計我的救命錢?李浩,這就是你理解的一家人?」
我的質問像一把把重錘,砸得他節節敗退。
李浩的臉漲成了豬肝色,語塞了。
他知道自己理虧,換了策略,開始道歉,打親情牌。
「老婆,我錯了,我不該瞞著你。可李明是我親弟弟,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出事啊。」
他聲音裡帶上了哀求,「我們是夫妻,你就當看在我的面子上,幫幫他這一次,好不好?這錢算我們借的,以後我們慢慢還。」
「還?」
我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
「你們拿什麼還?拿你爸那個半死不活的裝修公司,還是你那一個月八千塊的工資?」
我的話毫不留情,戳破了他最後的幻想。
「李浩,我明確告訴你。錢,一分沒有。房子,是我的婚前財產,誰也別想動。」
我的態度強硬,沒有一點可以商量的餘地。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媽」。
李浩像是被燙到一樣,手忙腳亂地接起電話。
「喂,媽……」
他剛開口,錢秀芳的大嗓門就從聽筒里傳了出來,尖銳得連我都能聽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