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試圖拉我的衣角。
我後退一步，避開了她的觸碰。
我看著她，臉上慢慢浮現出一點笑容，很淡，甚至有些溫和。
「好啊。」
我說。
蘇晴愣住了，似乎沒想到我這麼輕易就「鬆口」了。
她的臉上，瞬間流露出劫後餘生的慶幸。
「真的嗎？老公，你真的原諒我了？」
「嗯。」我點了點頭，語氣平靜，「不過，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我覺得，我們需要開一個家庭會議。」
「家庭會議？」蘇晴有些不安。
「對。」我繼續說，「把咱爸媽，還有你爸媽，都請過來。大家坐在一起，開誠布公地，好好談談給蕊蕊買房的這件事。總這麼僵著也不是辦法，你說對嗎？」
我的語氣太過正常，甚至帶著一點為她著想的體貼。
蘇晴徹底放下了心防。
她以為我這是在找台階下，是準備妥協了。
「好，好，都聽你的。老公，你真是太好了。」
她破涕為笑。
我看著她那張天真的臉，心裡只覺得一片悲涼。
周末。
我訂了一家規格不低的餐廳包間。
雙方父母都到了。
我的父母臉色凝重，他們已經從我這裡知道了大概的情況。
岳父蘇大強一家，則顯得有些得意。
在他們看來，這場飯局，是我服軟的信號。
果然，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岳父又老調重彈。
「林默啊，我就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之前都是一家人鬧了點小誤會。蕊蕊的事，你看……」
他還想拉上我爸媽當說客。
「親家，你們也勸勸林默。這可關係到蕊蕊一輩子的幸福啊！」
我爸媽只是沉著臉，沒有接話。
我沒等他說完，直接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沓厚厚的 A4 紙。
啪！
我將列印出來的文件，重重地拍在了餐桌的轉盤中央。
巨大的聲響，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嘈雜的包間，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沓白紙黑字上。
「叔叔，阿姨。」
我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錘子，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在談給蕊蕊買房之前，我想先請教一下。」
「你們家，到底是有多困難？」
「需要我妻子蘇晴，瞞著我，用我們小家的錢，整整貼補了三十四萬七千塊？」
我轉動轉盤，讓那份觸目驚心的轉帳記錄，精準地停在了蘇大強和他老婆的面前。
全場，死寂。
蘇大強臉上的得意笑容，瞬間凝固。
岳母剛夾起的一塊排骨，掉在了桌子上。
蘇晴的臉，刷的一下，白了。
「林默！你什麼意思！你讓我在我爸媽面前丟臉！」
蘇晴的尖叫聲，打破了包間裡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了毛。
我父母震驚地看著那份轉帳記錄，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滿了心疼和憤怒。
而岳父蘇大強，在短暫的錯愕之後，竟然梗著脖子，死鴨子嘴硬。
「什麼叫貼補！女兒孝敬父母，天經地義！花你點錢怎麼了？你娶了我女兒，就該連我們一起養！」
他這番無恥的言論，連我爸都聽不下去了。
「老蘇，話不能這麼說。孩子們有自己的小家要過，哪有這麼貼補娘家的道理？」
「我跟我女兒說話，關你什麼事！」蘇大-強直接懟了回來。
我冷笑一聲，又從公文包里拿出了第二份文件。
「孝敬？好一個天經地義。」
我將文件再次拍在桌上，推到蘇晴面前。
「這是我近三年的工資流水，以及我們這個家的每一筆大額開銷記錄。房貸、車貸、物業、水電、保險，還有你每年買包、買衣服、做美容的錢。」
我的目光，像手術刀一樣，精準地落在蘇晴的臉上。
「你睜大眼睛看清楚！這個家裡所有的開銷，幾乎都是我一個人在承擔！你的工資，除了偶爾買點零食，幾乎分文未動，全都『孝敬』了你的娘家！」
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怒火。
「蘇晴，我問你！我們的家，對你來說到底是什麼？一個可以免費吃住，還能拿錢去補貼娘家的旅館嗎？」
「你把我，又當成什麼？一個只會賺錢，沒有感情的搭夥夥伴？還是你幫你家實現養老脫貧的工具？」
一連串的質問，如同密集的子彈，將蘇晴所有的辯解和偽裝，都打得粉碎。
她被我問得淚流滿面，渾身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那張原本漂亮的臉，此刻因為心虛和羞愧而扭曲，看起來醜陋不堪。
「你……你個小人！你算計我女兒！」
岳母見女兒被我說得抬不起頭，急了，尖叫著站起來，伸手就要來抓我的臉。
我媽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推開。
「有話說話，別動手！」
岳父蘇大強更是直接，他猛地一掀桌子！
嘩啦！
滿桌的杯盤碗碟，滾燙的湯汁，瞬間碎了一地。
包間裡一片狼藉。
「反了你了！敢這麼對我女兒說話！這婚別結了！離！馬上離！」
他指著我的鼻子，氣急敗壞地嘶吼著。
我爸也站了起來，將我護在身後，怒視著他。
「離就離！誰怕誰！我兒子還養不起自己嗎？用得著給你們家當牛做馬！」
雙方父母徹底撕破了臉。
飯局，變成了一場鬧劇。
我和我的父母摔門而出，身後是蘇大強一家不堪入耳的咒罵聲。
走在夜晚的冷風裡，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家燈火輝煌的餐廳。
我知道，我和蘇晴，回不去了。
這段婚姻，從根上，就已經爛掉了。
回到家，房子裡空蕩蕩的，只有一片狼藉，和我們破碎的婚姻。
蘇晴沒有回來。
大概是被她的家人接走了。
也好。
我需要冷靜。
這場鬧劇之後，蘇晴徹底崩潰了。
深夜，她打來電話，電話那頭的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一次，她沒有再指責我，也沒有再狡辯。
她終於，說出了全部的真相。
原來，小姨子蘇蕊根本不是要買什麼婚房。
她談的那個男朋友，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騙子。
他編造了一個高回報的投資項目，哄騙蘇蕊投錢。
蘇蕊不僅把自己的積蓄投了進去，還天真地以為找到了發財的捷徑，從各種網貸平台借了一大筆錢，全都投了進去。
結果，項目爆雷，騙子男友捲款跑路，人間蒸發。
留給蘇蕊的，是一個高達一百多萬的巨額窟窿。
網貸公司開始瘋狂催債，電話打爆了，甚至揚言要上門。
岳父岳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們根本拿不出這麼多錢。
狗急跳牆之下，他們才想出了讓我給蘇蕊買一套五百萬大平層的主意。
他們的計劃是，用這套房子去銀行做抵押貸款，套出錢來填上一百多萬的窟窿。
剩下的三四百萬，正好可以給他們自己養老，順便再給他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留點家底。
好一個一石三鳥的毒計。
而蘇晴，從頭到尾都知道這一切。
她不僅知道，甚至在我發現之前，她就已經偷偷拿出了自己二十萬的積蓄，給妹妹填過一次窟窿。
那二十萬，扔進去，連個水花都沒見著。
我靜靜地聽著電話那頭蘇晴的哭訴，感覺自己像是掉進了一個冰窖。
從骨頭縫裡往外冒著寒氣。
這不是家庭補貼。
這不是愚孝。
這是徹頭徹尾的，合夥欺詐。
他們一家人，把我當成一個傻子，一個可以隨意宰割的肥羊，設計了一個巨大的陷阱，就等著我往下跳。
而我的妻子，我同床共枕了五年的人，就是這個陷阱里，最關鍵的那個誘餌。
「所以，從頭到尾，你們一家人都在合夥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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