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一進去,眼睛就不夠用了,整個人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臉上寫滿了「我要擁有這一切」。
一個妝容精緻的銷售立刻迎了上來。
「幾位是來看別墅的嗎?我們雲頂天宮可是我們市最頂級的豪宅項目。」
「對!看別墅!」
李偉搶著回答,挺直了腰板,仿佛他才是今天的主角。
「我早就看好了,就是那個 A-01 棟,帶下沉式庭院和雙車庫的。」
銷售的眼睛一亮,臉上的笑容更加甜美了。
「先生您真有眼光!A-01 是我們項目的樓王單位,位置最好,視野最開闊。我帶您去沙盤看看。」
在沙盤前,李偉指點江山,唾沫橫飛地跟銷售介紹著他的「宏偉藍圖」。
「這裡,我要改成一個健身房。那個露台,我要弄個陽光花房。車庫得能停下我的新跑車……」
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看得我陣陣作嘔。
張翠花滿臉驕傲,仿佛在看自己最傑出的作品。
銷售員一直保持著職業微笑,時不時附和一句「先生您真有品位」。
我一直沒說話,只是在旁邊默默地聽著,觀察著。
等他們說得差不多了,我才慢悠悠地走上前。
「小姐姐,」我對著銷售員,語氣溫和,「這別墅的產權是七十年,還是五十年?」
銷售愣了一下,回答道:「先生,是七十年的住宅產權。」
「哦。」
我點點頭,繼續問,「那如果全款購買的話,購房合同上可以寫幾個人的名字?如果寫非直系親屬的名字,需要什麼手續和證明嗎?」
銷售的眼神在我、李偉和張翠花之間掃了一圈,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先生,可以寫多個人的名字。但如果是非直-系-親-屬,並且購房款由您一人承擔,這在法律上可能會被認定為贈與行為,涉及到一些稅務問題……」
她的話,和我發小周浩說的如出一轍。
李偉的臉色有點不自然了。
我仿佛沒看到,繼續「不經意」地說道:「唉,沒辦法。我這小舅子要結婚,當姐夫的,總得幫一把。」
我嘆了口氣,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幾個豎著耳朵的客戶和銷售聽到。
「我這筆錢,是我自己家的老房子拆遷拿到的補償款,本來想給我女兒留著當教育基金的。現在只能先挪用了,就當是……幫助他了。」
「幫助」兩個字,我咬得特別清楚。
此話一出,空氣瞬間安靜了。
銷售員臉上的職業笑容僵硬了片刻,看我們的眼神徹底變了。
那是一種混合了同情、鄙夷和看好戲的複雜眼神。
她看向李偉的目光,不再是看「尊貴的客戶」,而是在看一個吃絕戶的廢物。
張翠花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顯然也聽出了我話里的意思。
她想發作,但又顧忌著這是公共場合。
李靜的頭垂得更低了,臉頰燒得滾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心裡冷笑。
這才只是開胃菜。
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場交易的本質是什麼。
這不是親人間的扶持,而是一場赤裸裸的掠奪。
我要剝下他們溫情脈-脈-的面具,讓他們貪婪的嘴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咳……姐夫,你說這些幹嘛。」
李偉尷尬地乾咳兩聲,試圖挽回局面,「我們是一家人,分什麼彼此。」
「對,是一家人。」
我點點頭,直視著他的眼睛,「所以,產權歸屬、貸款資質這些問題,我們更要弄清楚。畢竟是兩千萬的房子,不是兩千塊的玩具,你說對吧?」
我的語氣依舊溫和,但每一個字都像釘子,死死地釘在他們心上。
我能感覺到,李偉眼中的興奮和得意,正在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心虛和惱怒。
他開始意識到,我這個看起來忠厚老實的姐夫,並不像他想像中那麼好拿捏。
而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先生,如果您確定要這一套,我們可以先簽意向合同,付五十萬定金。」
銷售員打破了尷尬的氣氛,但她的目光始終落在我身上。
顯然,她已經認定我才是真正的金主。
「付定金?」
李偉立刻興奮起來,催促道:「姐夫,快點啊!別讓別人搶了!」
張翠花也急不可耐地附和:「對對對,趕緊付錢!先把房子定下來再說!」
她們的吃相,真是難看至極。
我慢悠悠地從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而不是銀行卡。
「別急。」
我將文件遞到李偉面前,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
「這是我的理財顧問周先生幫忙草擬的代持協議。我們先把這個簽了,再付定金也不遲。」
「代持協議?」
李偉和張翠花同時湊了過去,那份文件在他們眼中,仿佛是什麼洪水猛獸。
我平靜地解釋道:「周顧問說了,為了規避高額的贈與稅,也為了保證資金安全,這套別墅必須先登記在我的名下。」
「這份協議寫得很清楚,房子由我代為持有。等你,李偉,」我直視著他的眼睛,「結婚之後,並且婚後三年內,對家庭有貢獻,表現良好,我再考慮將房產無償過戶給你。」
我的話音剛落,售樓處瞬間陷入了死寂。
李偉的臉,由紅轉青,再由青轉白,精彩紛呈。
張翠花的眼睛瞬間瞪得像銅鈴,她一把搶過那份協議,只掃了一眼標題,就猛地撕了個粉碎。
「陳默!你他媽的耍我們!」
一聲尖利的嘶吼,劃破了售樓處虛偽的平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們身上。
張翠花像一頭被激怒的母獅,渾身發抖,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什麼狗屁代持協議!什麼狗屁表現良好!你就是不想給我們家李偉買房!」
「你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你發的這筆橫財,就該是我們李家的!你憑什麼提條件?你有什麼資格提條件?」
她徹底撕下了偽裝,露出了最猙獰、最貪婪的本來面目。
周圍的客戶和銷售們都看傻了,對著我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天哪,這是丈母娘逼女婿給小舅子買別墅啊……」
「這男的也太慘了,娶了這麼一家子吸血鬼。」
「這不就是扶弟魔的現實版嗎?太可怕了!」
那些議論聲像一根根針,扎在李靜的身上。
她的臉慘白如紙,羞愧、難堪、憤怒、無助,所有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搖搖欲墜。
她衝上去拉住張翠花:「媽!您別鬧了!我們回家說!」
「回什麼家!」
張翠花一把甩開她,力氣大得讓李靜踉蹌了幾步。
「今天他要是不把話說明白,不把錢拿出來,誰也別想走!」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撒潑打滾,拍著大腿哭嚎起來。
「我苦命的兒啊!沒天理了啊!女婿發財不認人,要逼死我們娘倆啊!」
整個售樓處的地面都在震動。
李偉站在一旁,臉色鐵青,既覺得丟人,又不敢去勸他那正在發瘋的母親。
我冷冷地看著這一場鬧劇,心中沒有一點波瀾。
這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
圖窮匕見。
只有讓他們自己撕開那層虛偽的畫皮,李靜才能真正看清楚,她一心維護的「親人」,到底是怎樣一群自私自利的劊子手。
我看向李靜。
她站在人群的中央,孤立無援。
她看著在地上打滾的母親,看著周圍人鄙夷的目光,看著我冰冷決然的臉。
她的嘴唇在顫抖,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羞愧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終於明白了,這不是普通的家庭矛盾,這是一場毫無底線的掠奪。
她引以為傲的親情,在兩千萬面前,變成了一場最醜陋、最骯髒的交易。
她的信念,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