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把錢要回來!都給你!我們去把房子買回來!」
陳默卻不著痕跡地退後了一步,避開了我的觸碰。
她的手,從始至終都插在衣兜里,像是在與我之間,划下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不用了。」
她淡淡地說。
「都已經過去了。」
「你的錢,你自己處理好就行。」
她的疏離,她的平靜,比任何聲嘶力竭的控訴都更讓我心痛。
我知道,有些傷害一旦造成,就再也無法彌補了。
就像破碎的鏡子,就算勉強粘合,那一道道裂痕,也永遠都會在那裡。
陳默把我接到了她租住的房子裡。
那是一個很老舊的小區,房子只有一室一廳,狹小而擁擠。
屋裡沒什麼像樣的家具,但被她收拾得乾淨整潔。
我的外孫,小名叫聰聰,是個很瘦弱的男孩,見到我,怯生生地躲在陳默身後,小聲地叫了一句「外婆」。
看著這孩子蒼白的小臉和他胸口那道淺淺的疤痕,我的心就像被無數根針同時扎了進去,疼得我無法呼吸。
我在這裡住了下來。
我的腿還沒好利索,拄著拐杖,開始學著照顧這個被我虧欠了太多的家。
我學著做飯,學著打掃衛生,學著給聰聰講故事。
我想用這種笨拙的方式,來彌補我犯下的過錯。
陳默對我依舊是不冷不熱的態度。
她不阻止我做這些,但也從不主動與我交流。
我們就像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兩個陌生人,維持著一種微妙而尷尬的平衡。
一天晚上,看著陳默在燈下為聰聰批改作業的疲憊側臉,我終於忍不住了。
我把她叫到陽台,鄭重地提出要把陳玲和陳偉手裡的錢要回來。
「那筆錢,本來就該有你的一份。」
「我要回來,給聰聰換一個好點的學區房,讓他接受最好的教育。」
陳默卻搖了搖頭,拒絕了我的提議。
「媽,算了吧。」
「錢到了他們手裡,就像肉包子打狗,不可能要回來的。」
「而且,我也不想要那筆錢,我們現在這樣,也挺好。」
她的語氣里,充滿了對那筆錢的厭惡和對那兩個人的失望。
可這一次,我沒有再退縮。
我看著她,用我這輩子從未有過的堅定語氣說。
「不行。」
「這不是想不想要的問題,這是公道的問題。」
「這是我欠你們母子的,必須還!」
說完,我沒再給她反駁的機會,轉身回到房間,拿起了手機。
我翻出陳玲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接通後,我沒有像以前那樣哀求或者哭訴。
我的聲音平靜,但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陳玲,我限你三天之內,把那五百萬還給我。」
「一分都不能少。」
電話那頭的陳玲顯然沒料到我會是這個態度,愣了一下,隨即尖叫起來。
「媽你瘋了吧!那錢是你自願給我的,憑什麼要我還?」
我冷笑一聲。
「就憑我是你媽。」
「我告訴你,三天之內我看不到錢,我就去你單位,去你婆家,把你怎麼騙走我的養老錢,怎麼在我住院時不管不顧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們說清楚。」
「我倒要看看,你那個把面子看得比天大的婆婆,和你那個要競選副總的丈夫,會怎麼看你這個孝順女兒。」
說完,不等她回應,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接著,我又用同樣的方式,給陳偉下了最後的通牒。
這一次,我不再是那個軟弱可欺的老母親。
我是一頭被激怒的母狼,要為我的幼崽,奪回屬於她的一切。
陳玲和陳偉顯然沒把我的話當回事。
在他們眼裡,我大概還是那個可以被他們隨意拿捏、呼來喝去的糊塗媽。
他們以為我只是在說氣話。
可惜,他們錯了。
我說到做到。
三天後,我拄著拐杖,打車去了陳玲工作的銀行。
正是午休時間,銀行大廳里人來人往。
我沒有大聲哭鬧,也沒有撒潑打滾。
我就拄著拐杖,安安靜靜地站在大廳中央。
每一個從我身邊經過的人,無論是銀行的職員還是來辦業務的客戶,我都會攔住他們,用一種平靜而悲傷的語氣,向他們講述我的故事。
「你好,我是這裡客戶經理陳玲的媽媽。」
「我女兒很孝順,拿了我一千萬的養老錢,然後在我摔斷腿住院的時候,對我不聞不問。」
「我給她打電話,她說不認識我。」
我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周圍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很快,我的身邊就圍了一圈人,對著我指指點點。
陳玲被她的同事從辦公室里叫了出來。
當她看到我時,那張畫著精緻妝容的臉,瞬間變得鐵青。
她想上來拉我走,卻被周圍人鄙夷的目光釘在了原地。
最後,還是她們的主管出面,把我「請」到了貴賓室。
為了保住她的工作和面子,陳玲只能黑著臉,咬牙切齒地當場給我轉了一百萬。
她讓我立刻離開,別再來這裡丟人現眼。
我拿著手機上到帳一百萬的簡訊提示,沒有停手。
第二天,我用同樣的方法,去了陳偉的岳父家。
陳偉的岳父是做建材生意的,在當地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最是看重名聲和臉面。
我到的時候,他們一家人正準備出門。
我拄著拐杖,堵在了他們家別墅的大門口。
我把陳偉是如何夥同他姐姐騙走我的錢,如何在我住院時帶著老婆孩子去三亞旅遊,如何在我暈倒後直接跑路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當著他岳父岳母和街坊鄰居的面,全都說了出來。
陳偉的老婆當場就炸了,指著陳偉的鼻子破口大罵。
他岳父更是氣得臉色發青,渾身發抖。
家醜不可外揚。
為了不讓事情鬧得更難看,陳偉的岳父把我拉進屋裡,當著我的面,狠狠地給了陳偉兩個耳光。
他逼著陳偉給我轉了兩百萬,還讓他寫下了一份保證書,承諾剩下的錢會儘快還清。
我看著陳偉那副狼狽不堪的樣子,心裡沒有一點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靜。
用他們最在乎的東西,去懲罰他們,這才是對他們最好的報應。
我的反擊,徹底打亂了陳玲和陳偉的生活。
他們倆被我要錢要得焦頭爛額,也終於撕破了臉皮,開始了狗咬狗。
陳玲在電話里破口大罵,埋怨陳偉沒用,連自己的岳父都搞不定,害得她也跟著丟臉。
陳偉則反唇相譏,罵陳玲當初出的餿主意,貪得無厭,現在害得他在岳父家抬不起頭,家庭關係岌岌可危。
兩個人為了剩下的錢,在電話里吵得不可開交,甚至還動了手。
後來我聽說,陳偉因為好賭,我給他的那五百萬,早就被他揮霍得差不多了。
為了還我的錢,他竟然開始借高利貸。
陳玲的日子也不好過。
她的丈夫通過這件事,也發現了她偷偷轉移夫妻共同財產,瞞著他給了娘家弟弟不少錢。
兩個人正在鬧離婚,她丈夫態度堅決,要讓她凈身出戶。
他們的生活,被自己的貪婪攪得一團糟。
這時候,他們才終於想起了我的「好」。
他們開始輪番給我打電話,一改之前的囂張跋扈,開始打感情牌。
陳玲在電話里哭哭啼啼,說她知道錯了,說她只是一時糊塗。
陳偉則賭咒發誓,說他以後一定好好孝順我,求我放他一馬。
對於這些,我一概不理。
電話接通,我只冷冷地告訴他們兩個字。
還錢。
多餘的話,一句都沒有。
我每天拄著拐杖,為了要錢的事情來回奔波。
雖然疲憊,但我的心裡卻前所未有的踏實。
一天晚上,陳默給我端來一杯熱水,看著我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第一次主動跟我說。
「媽,算了吧。」
「別為了他們,把自己的身體氣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