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淚說來就來,看起來就像一個被逼到絕境的可憐女人。
林浩被我的樣子鎮住了,他罵罵咧咧地嘟囔了幾句,最終還是悻悻地離開了。
我知道,他沒拿到錢,一定會回家去找王秀蓮鬧。
我算好時間,跟護工交代了幾句,也悄悄地打車回了家。
我沒有從正門進去。
我用備用鑰匙,打開了後門的小儲藏室,然後躲在自己的房間裡,耳朵緊緊貼著冰冷的門板。
客廳里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了過來。
是林浩在抱怨。
「媽!林晚那個白眼狼不給我錢!她說錢都給江馳治病了!我不管,你快給我點錢,龍哥那邊催得緊,再不還錢,他們要卸我一條腿了!」
「你小聲點!」是王秀蓮壓低了的聲音,「急什麼!我什麼時候短過你的錢?」
「我能不急嗎?你上次說的錢呢?什麼時候能到手?」
「快了快了。」王秀蓮的聲音裡帶著一點不耐煩。
然後,我聽到了那句我最想聽到的話。
林浩急切地問:「什麼錢啊?姐夫都那個樣子了,保險公司會賠嗎?」
王秀蓮罵了他一句。
「你真是個蠢貨!那份保險,是買給林晚的!」
「江馳出事,純粹是個意外!我本來是想讓她自己生一場重病,誰知道他非要搶著喝!」
「現在事情搞成這樣,只能再想別的辦法了。」
「媽,那我們怎麼辦?總不能真去把她……」林浩的聲音裡帶上了一點恐懼。
「閉嘴!胡說什麼!」王秀लिन呵斥道,「現在只能想辦法,讓她再『出點意外』了。比如……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去,或者煤氣中毒什麼的……」
門後,我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沒有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心,像是被無數把刀子同時捅了進去,鮮血淋漓,痛得麻木。
原來,他們不僅想要我的錢,還想要我的命。
一次不成,還有下一次。
我靠在門上,身體因為憤怒和悲涼而劇烈地顫抖。
但我沒有哭。
我只是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
口袋裡,手機的錄音功能,已經將這一切,清清楚楚地記錄了下來。
我的劊子手母親,和我那個成年巨嬰弟弟。
你們的末日,到了。
我等他們都睡下後,才從房間裡出來。
第二天一早,我給王秀蓮和林浩都發了信息,讓他們中午回家,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談。
他們以為是我要商量怎麼湊錢,都準時到了。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面前的茶几上,只放著我的手機。
王秀蓮和林浩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問:「晚晚,是不是想到辦法了?」
我沒有回答。
我只是看著他們,然後平靜地按下了手機的播放鍵。
「你真是個蠢貨!那份保險,是買給林晚的!」
「江馳出事,純粹是個意外!」
「……讓她再『出點意外』了。比如……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去……」
王秀蓮和林浩的聲音,從手機里清晰地傳了出來。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他們心上。
他們的臉色,瞬間從期待變為震驚,再從震驚變為慘白。
「你……你錄音了?」林浩的反應最快,他像一頭髮狂的野獸,嘶吼著朝我撲過來,想要搶奪我的手機。
我早有防備,身體一側,輕鬆地躲開了他。
他撲了個空,狼狽地摔在地上。
王秀蓮則徹底癱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回過神來後,又開始上演她最拿手的戲碼。
她嚎啕大哭,捶胸頓足。
「我這都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你這個不成器的弟弟!」
「我都是被逼的啊!晚晚!」
她哭訴著林浩在外面欠了多少賭債,那些人有多心狠手辣,說如果不還上,林浩就會被砍死。
「我有什麼辦法?我只能出此下策啊!」
我冷冷地看著她,像在看一個陌生的小丑表演。
「所以,」我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點波瀾,「為了他的命,我丈夫的命就可以犧牲,是嗎?」
「甚至,我的命,也可以犧牲,對嗎?」
我的質問,讓她哭聲一滯。
林浩從地上爬起來,見事情已經敗露,索性撕破了臉。
他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林晚你個白眼狼!你吃我家的用我家的,現在嫁了人就翻臉不認人了?你幫家裡不是應該的嗎?我告訴你,要不是你,媽用得著這樣嗎?」
這顛倒黑白的無恥言論,我已經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從包里,拿出了那份保險單的複印件,扔在了他們面前的茶几上。
「還有這個,你們怎麼解釋?」
那份複印件,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錄音,保險單。
鐵證如山。
母子倆看著那份複印件,徹底啞口無言,臉上只剩下死灰般的絕望。
攤牌的時刻,終於到了。
短暫的死寂之後,是林浩最後的瘋狂。
他見事情徹底敗露,臉上露出了兇相。
「林晚,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報警,我就跟你同歸於盡!」
他惡狠狠地盯著我,眼神像一頭走投無路的困獸。
「我爛命一條,無所謂!你可不一樣,你還有你那個半死不活的老公,你最好給我想清楚了!」
王秀蓮也反應過來,她爬過來,跪在地上,抱住我的小腿哀求。
「晚晚,算媽求你了!看在我是你媽,我們母女一場的份上,你放過我們這一次吧!」
她的眼淚鼻涕蹭了我一褲腿。
「只要你把這些東西都銷毀了,我保證!我保證帶著你弟遠遠地離開,再也不來打擾你的生活!好不好?」
一個威脅,一個哀求。
他們配合得還是那麼默契。
我看著眼前這兩個人,心中只剩下無法言喻的噁心。
我慢慢地抽回自己的腿,聲音冷得像冰。
「我不會報警的。」
林浩和王秀蓮都愣住了。
林浩以為我怕了,臉上立刻露出了囂張得意的神色。
「算你識相!」
他朝我伸出手,又恢復了那副理所當然的嘴臉。
「既然不報警,那就拿錢來!五十萬!就當是我們的封口費!不然的話,我可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來。」
他竟然還敢跟我要錢。
我簡直要被他這無恥的邏輯氣笑了。
就在這時。
「叮咚——」
門鈴響了。
清脆的鈴聲,在這一片壓抑和骯髒的空氣中,顯得格外突兀。
林浩不耐煩地皺起眉頭,「誰啊?真會挑時候!」
他罵罵咧咧地走過去,一把拉開了門。
門外,站著幾個高大的男人。
他們個個膀大腰圓,手臂上是張牙舞爪的紋身,表情凶神惡煞。
為首的那個,脖子上掛著一條粗金鍊子,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正是林浩口中的那個「龍哥」。
林浩臉上的不耐煩瞬間凝固,變成了極度的恐懼。
他的腿肚子開始打哆嗦,話都說不囫圇。
「龍……龍哥……您怎麼來了?」
他猛地回過頭,驚恐萬分地看著我,眼神里全是難以置信。
「你……是你!你出賣我!」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那張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緩緩地,露出了一個冰冷的,帶著一點蔑視的微笑。
沒錯。
是我。
是我匿名給龍哥發了簡訊,告訴他,他的債務人林浩,現在就在這裡。
並且,正在商量一筆兩百萬的「巨款」該如何到手。
龍哥顯然對我們家的家庭倫理劇不感興趣。
他推開擋在門口的林浩,帶著他的人走了進來,目光在屋裡掃了一圈。
「林浩,我們的帳,是不是該算算了?」
龍哥的聲音很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林浩嚇得屁滾尿流,連連後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伸出手指,顫抖地指向我和王秀蓮。
「錢……她們有錢!我姐有錢!我媽也有錢!」
到了這個時候,他想的還是把我們推出去當擋箭牌。























